涂作潮：為天論曲直　不改繩墨心

■虢安仁

涂作潮（１９０３—１９８４），原名涂保生，曾用名唐寶生，湖南長沙人。２１歲改名“涂作潮”，立志“掀起共產(chǎn)主義革命的浪潮”。１９２５年參加“五卅”運動時被捕，出獄后奉命去蘇聯(lián)，進入莫斯科東方大學工人班學習，之后受黨指派在列寧格勒伏龍芝軍事通訊聯(lián)絡學校學習通訊技術(shù)。１９３０年回國后，在李強領(lǐng)導下參與秘密電臺工作。“西安事變”前后，為打通西安和延安之間的無線電通訊聯(lián)絡作出獨特貢獻。１９３７年至１９４２年，先后在潘漢年、劉少文、王少春、龔飲冰等領(lǐng)導下，在上海做秘密電臺工作。新中國成立后，曾任上海電機廠廠長助理等職。

不會建電臺的特工不是好“木匠”

１９２８年６月１８日，涂作潮和劉伯承、鄧穎超、王明等一起，作為指定代表參加了在莫斯科舉行的中共六大。他正好坐在鄧穎超旁邊，由此認識了周恩來夫婦。周恩來得知他的經(jīng)歷后，拍著他的肩膀說：“你干過木匠，我們以后就叫你‘木匠’吧?！贝撕螅澳窘场敝饾u成為他做地下工作的代號。會議期間，中共中央擬讓涂作潮回國擔任湖南省委宣傳部部長，他三次向中央呈遞報告請辭，希望短期學習工兵技術(shù)后，盡早回國參加武裝斗爭。周恩來告訴他，現(xiàn)在急缺的是無線電通訊方面人才。１９２９年１月，涂作潮受派到列寧格勒伏龍芝軍事通訊聯(lián)絡學校秘密學習無線電技術(shù)，為期１１個月。

剛開始，涂作潮學習十分吃力。他沒有學過高等數(shù)學，無線電公式對他來說無異于天書。學校要求報務員每分鐘能記錄下１００個電碼，而他連３０個都記不全。學校政委康斯坦丁諾夫給他指了條明路：報務學不好，就專攻機務。機務就是組裝、維修電臺。涂作潮“心靈手巧”的天分被激發(fā)出來，觸類旁通，學起機務來如魚得水，“不合格”的報務員反倒成了優(yōu)秀的機務員。

１９３０年３月，“木匠”涂作潮學了一身本事后，奉命與同學宋廉一起秘密回到上海。第二天，中央特科負責無線電通訊的第四科科長李強就跟涂作潮、宋廉接上了頭。

此時的中國，武裝起義風起云涌，根據(jù)地和紅軍不斷擴大，但中央與各根據(jù)地之間的通訊聯(lián)絡還靠交通員往返，不但速度慢而且非常危險，迫切需要建立自己的電臺。于是，周恩來指示李強籌建電臺。當時中共學過無線電通訊的人少之又少，就連負責人李強也是對著英文無線電書籍自學成才的，像涂作潮這樣受過正規(guī)無線電通信培訓的專業(yè)人才，簡直就是“寶貝”。于是，李強等人秘密舉辦了中央特科無線電訓練班，培訓機務報務人才。涂作潮擔任培訓班機務專業(yè)的老師，培養(yǎng)了李白等一大批我黨急需的電訊人才。

涂作潮突出的才能，表現(xiàn)在制作和改造電臺上。當時，上海地下電臺常用輸出功率１００瓦的電臺，工作時感應電流常常會點亮鄰居家的電燈，易引起懷疑。涂作潮用增加收報機靈敏度的辦法減少發(fā)射功率，解決了問題，增強了安全性。為進一步增強隱秘性，他還巧妙地裝配了一個裝置，把普通收音機改造成一部隱形電臺，遇險時取下裝置，可使“電臺”秒變“收音機”。李白當時就是用了涂作潮改造的這種隱形電臺，被捕后敵人找不到證據(jù)，只得放人。

不走尋常路的“真夫妻假同志”

黨的隱蔽斗爭史上，很多同志為了方便工作，以“假夫妻”為掩護。涂作潮卻不走尋常路，來了個“真夫妻假同志”，他的兒子涂勝華笑稱“連媽媽都被他騙了”。

１９３７年１月１日，涂作潮隨潘漢年再次前往上海，恢復黨在上海的秘密電臺?；Y林根的涂作潮，在赫脫路（后常德路）５７２號租了個門面，開了一家“恒利無線電修理公司”。開辦無線電修理公司，一是因為他有這方面的手藝，二是裝配、維修電臺方便。很快，他就修好了上海地下黨的一部電臺，同延安恢復了聯(lián)絡。

小有家業(yè)的３４歲小老板，孑然一身，沒有家室，這顯然不合常理。公司開業(yè)不久，一米店老板玩牌時忽然對涂作潮說：“我看你有點像共產(chǎn)黨?！甭劼牬搜裕孔鞒毙闹幸惑@，不露聲色地問：“像在哪兒呀？”“你瞧你一個人住一棟房子，連老婆孩子都沒有，收支也說不清楚?！泵椎昀习逵^察得還真仔細。受過嚴格特工訓練的涂作潮機智地回答：“房子我租一半給宋巡捕，做了二房東，租金兩兩相抵還有剩余呢。老婆嘛，你給我張羅一位女大學生怎樣？”涂作潮還語含機鋒：“我看那些被槍斃的共產(chǎn)黨，都是穿長衫、套西裝、戴眼鏡的先生。我看你識文斷字的才像哩！”這句話嚇得米店老板趕緊告饒：“哎呦！不好這樣講的了！要是讓‘包打聽’聽到了，你我都得倒霉的?！?/p>

的確，一個３４歲的光棍男人目標太大。很快，潘漢年也找到涂作潮，與他商議成家之事。涂作潮定了三條擇偶標準：一是要保證會生孩子，二是必須有現(xiàn)成的孩子，三是必須是文盲。他想得周全：３４歲剛成家沒孩子，容易招惹嫌疑，有現(xiàn)成的孩子可以掩飾。妻子不是自己的同志，如果有文化，天長日久就會發(fā)現(xiàn)涂作潮玩的不是收音機而是電臺，這異常危險。

經(jīng)房客宋金朝巡捕的介紹，地下黨組織調(diào)查批準后，１９３７年下半年，涂作潮與上海紗廠的雜工張小梅結(jié)婚了。張小梅不識字，前夫患肺結(jié)核去世了，有一個５歲的男孩?；楹?，張小梅一心操持家務，給涂作潮生了兒子，幾乎不過問生意上的事兒，對那些電子零件更是一竅不通，一點也不知道涂作潮的底細。涂作潮、張小梅屬于地下工作中典型的“真夫妻假同志”。

結(jié)婚５年后，也就是１９４２年中秋前后，涂作潮受李白電臺的牽連，必須緊急撤離。涂作潮把這次分別當做了訣別，就此告別了地下工作。但是他從上海撤到江蘇新四軍軍部后不久，地下黨組織把張小梅娘兒幾個也接了出來。一家人團聚后，幾經(jīng)輾轉(zhuǎn)，于１９４３年到了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