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文,原名譚德武,字別秋,1908年10月16日出生于四川省開江縣太和鄉(xiāng)一個中等地主家庭。他從小耳聞目睹軍閥、土匪肆虐,立志長大后為民除害。1926年,他到上海求學。此時正值大革命高潮時期,革命風暴席卷全國,上海的革命聲勢更為浩大。覃文目睹了上海工人的三次武裝起義,深為無產(chǎn)階級的忘我犧牲精神所感動。他毅然放棄在中學念書的機會,邊打工邊參加革命活動。1927年冬,他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
1930年春,覃文受中共四川省委的派遣,到位于四川東北部的梁山、達縣、開江三縣邊境的虎(城)、南(岳)地區(qū)巡視工作。這一地區(qū)北靠大巴山,南瀕長江,西毗華鎣山,東擁四川門戶,地勢險要,從1927年起就有黨的活動,并建立了革命武裝。覃文經(jīng)過調查了解,認為這里黨組織堅強,群眾發(fā)動充分,地處軍閥劉湘和劉存厚轄區(qū)的邊緣,山勢起伏又大,是開展游擊戰(zhàn)爭的好地方。為此,他向省委起草了專門報告,他的報告受到省委的高度重視。
6月,虎南區(qū)百里漕山嶺萬木蔥蘢,百鳥歡唱。在山林環(huán)抱中,黨員陳克農(nóng)家的大院里賓朋滿座。酒席桌上,人們猜拳行令,熱鬧非凡。突然,幾個背毛瑟槍的軍閥部隊的士兵闖進來:“你們在干什么?現(xiàn)在形勢緊迫,謹防共匪鉆空子!”一位老大爺急忙迎上去:“王班長光臨寒舍,幸甚!請坐!請坐!”這個王班長在上賓席落座連飲數(shù)杯,然后站起來,一腳蹬凳子,高聲叫道:“諸位先生,近來共匪在這一帶活動猖獗,大家可要小心?。 鄙泶┪鞣鸟男χ鴨柕溃骸澳憧催@里有沒有呢?”王班長尷尬地說:“都是陳先生的貴客嘛,怎么會呢!大家放心喝酒,耍個安逸!哈哈哈!小弟失陪了?!?/p>
等幾個軍閥兵士走遠以后,覃文宣布繼續(xù)開會。原來,梁山黨組織在這里召開有達縣、開江等地代表參加的黨團活動分子代表會,正在討論組建“四川工農(nóng)紅軍第三路游擊隊”,開展虎南游擊戰(zhàn)爭等問題。在聽取各地情況匯報以后,會議主持人、梁山縣委書記王炎離說:“現(xiàn)在請省委巡視員覃文同志講話。”覃文站起來說:“同志們,省委決定,在虎南開展游擊戰(zhàn)爭,由省委秘書長牛大鳴同志具體領導。在他到來之前,由我負責。”大家高興地議論開了:“這下可好了,要真槍真刀、痛痛快快地干起來!”覃文宣布領導成員名單后說:“同志們,革命的道路是漫長的,游擊戰(zhàn)爭不可能像我們想象的那么痛快,應當做好艱苦奮斗的準備。大家要加緊發(fā)動群眾,聽候命令再行動?!笨粗緜兡ト琳频哪枪蓜?,他滿懷激情地鼓勵大家:“革命烈火就要從虎南騰空而起,讓我們接受這革命的考驗吧!”
7月中旬,共產(chǎn)黨員蔡奎、金治平率領游擊隊員數(shù)十人下鄉(xiāng)發(fā)動群眾,在施家河坎與軍閥劉存厚部的1個營發(fā)生遭遇戰(zhàn),后被劉部調集兩個營的援兵圍困于聯(lián)升寨內。7天后,糧彈皆缺,水源枯竭。在這危急時刻,省委決定對敵實行反包圍,解救群眾和游擊隊??墒?,覃文領導的游擊武裝僅100多人槍,難以包圍敵人。于是,他與梁山縣委研究后,就地發(fā)動和組織了千余群眾,占據(jù)了聯(lián)升寨周圍的山頭,虛張聲勢,迷惑敵人。敵人不知虛實,怕遭圍殲,倉皇潰逃。解圍斗爭的勝利,大大鼓舞了群眾的斗志?;⒛嫌螕粑溲b迅速發(fā)展到五六百人,槍三四百支。這時,一些人驕傲起來。覃文提醒大家,起義人數(shù)雖多,但訓練差,在軍事上仍處劣勢,再加上武器差,彈藥又缺,如果敵人從梁山、大竹、達縣同時進攻,游擊隊勢必吃虧。他主張虎南游擊隊與黨掌握的龍沙、太平兩鄉(xiāng)民團會合,開展游擊戰(zhàn)爭。這一建議得到多數(shù)同志的贊同。
恰在這時,梁山縣委接到中共四川省委“立即組織農(nóng)民武裝力量,配合全國總暴動”的“左”傾盲動的指示,要游擊隊南渡長江、東進湖北,與紅二軍團賀龍部會合,飲馬長江,會師武漢。覃文同蔡奎、金治平等研究決定率隊南下,先與黨控制的龍沙、太平民團會合。7月29日,在忠縣黃欽壩召開大會,成立了四川工農(nóng)紅軍第三路游擊隊。李光華、王維舟任正副總指揮,覃文任政治部主任。前敵委員會由牛大鳴、覃文負主要責任。游擊隊下轄3個大隊,共1300余人槍。7月30日南下,8月6日在忠縣石寶寨渡過長江。
四川工農(nóng)紅軍第三路游擊隊的建立,震驚了四川軍閥,他們糾集力量向游擊隊撲來。當游擊隊到達石柱縣西樂坪時,遭到軍閥陳蘭亭部1個團的圍攻。游擊隊雖頑強抗擊,終因寡不敵眾,傷亡過大而失敗。
覃文在失敗和挫折面前毫不氣餒。回到開江后,他立即同謝隆甲、石懷寶、曾萊等研究斗爭策略,決定依靠群眾,召集從石柱歸來的游擊隊戰(zhàn)士,利用劉湘與劉存厚防區(qū)結合部統(tǒng)治力量薄弱的有利條件,繼續(xù)開展游擊戰(zhàn)爭。
不久,覃文被調回重慶,在中共四川省委機關工作。
1930年底,覃文作為四川省委巡視員被派到南部縣指導工作。他和其他同志一道深入發(fā)動群眾,組織農(nóng)民協(xié)會,開展斗爭。在南部縣的升鐘、保城,閬中縣的大橋、鐵邊寺、思依場等地發(fā)展黨員70多人。這些地方的絕大多數(shù)農(nóng)民都參加了農(nóng)協(xié)組織。
1932年2月,覃文主持召開有名的南部會議,傳達省委關于組織南部等地農(nóng)民抗債斗爭,加緊組織農(nóng)民武裝,為開展游擊戰(zhàn)爭準備條件的指示。會議作出反帝、反封建、反“立三路線”和開展武裝斗爭,建立革命根據(jù)地的決定。會后,覃文和廣大黨員在升鐘、保城地區(qū)積極發(fā)動和組織群眾參加武裝斗爭,很快就建立起一支數(shù)千人的游擊大隊,為武裝起義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10月,盤踞川北的軍閥田頌堯為了參加軍閥混戰(zhàn),嚴令各地加緊搜刮人民的錢財,以擴充自己的實力。南部縣府派出一個保安分隊到升鐘鎮(zhèn),配合區(qū)、鄉(xiāng)團隊武力催收多如牛毛的苛捐雜稅。當?shù)赝梁懒蛹澇藱C迫害和逮捕共產(chǎn)黨員和革命群眾,并密謀借10月28日團總何義普娶兒媳大擺宴席之機,把他們懷疑的對象都邀請作客,妄圖將共產(chǎn)黨員、共青團員、游擊隊骨干“一網(wǎng)打盡”。這個詭計被打入升鐘鎮(zhèn)任區(qū)團隊長的地下工作者杜彥波獲悉,報告了游擊大隊。黨組織正確分析了敵我形勢,決定將計就計,乘機起義。
28日晚,應邀赴宴的共產(chǎn)黨員、共青團員和游擊隊員們在覃文、張友明、羅敏等人的巧妙布置下,紛紛進入何家。在酒宴中,他們或故露醉容,或佯裝睡態(tài),暗中卻分別將敵人監(jiān)視起來。杜彥波借口防止走漏風聲,不準區(qū)團隊員離開住地,限制了他們的行動。時近三更,覃文按預定計劃首先開了一槍,參加起義的人員像猛虎下山一樣撲向敵人,頃刻之間就將敵人分割包圍。隱蔽在附近的游擊隊員分頭沖進區(qū)、鄉(xiāng)政府院內,迅速解除了區(qū)、鄉(xiāng)團隊的武裝。經(jīng)過激烈、短促的戰(zhàn)斗,駐防在升鐘鎮(zhèn)的敵軍全部瓦解,活捉了偽副區(qū)長杜直廷、副團總付文生等人。
1932年10月28日晚。升鐘鎮(zhèn)燈火通明,萬民歡騰。人們齊聚在升鐘寺內外歡慶升(鐘)保(城)暴動成功。覃文在臺上高聲宣布:“升保暴動成功了!我們貧苦農(nóng)民再也不受地主豪紳的奴役欺壓了!”頓時,升鐘寺內外爆竹聲、鑼鼓聲響徹云霄。這時,起義軍戰(zhàn)士將升鐘區(qū)副區(qū)長杜直廷、副團總傅文生等幾個作惡多端的土豪劣紳押到了臺下。覃文問大家:“鄉(xiāng)親們!你們說怎樣處置這幾個壞家伙?”群眾高喊:“殺了他們!殺了他們!”覃文提高嗓音說:“對!只有殺光這些殘害人民的土豪劣紳,我們窮人才能翻身解放!”在“打倒軍閥”、“打倒土豪劣紳”的怒吼聲中,起義軍槍決了這幾個壞蛋。接著,覃文按照黨的決定,莊嚴宣布:升保游擊大隊改為川北工農(nóng)紅軍,大隊長張友明、政委覃文。又一陣歡慶的鞭炮和鑼鼓聲響過后,覃文接著大聲地講道:“升鐘鎮(zhèn)的人民解放了,還有保城、大橋、鐵邊寺,還有整個的川北人民都迫切要求解放。我們要幫助他們,支持他們。要盡快建立蘇維埃,打土豪,分田地,解決廣大農(nóng)民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隨即,川北工農(nóng)紅軍乘勝向附近各場鎮(zhèn)進軍,迅速控制了整個升鐘、保城地區(qū),開展了如火如荼的群眾斗爭。
起義勝利慶祝大會開過以后,覃文領導起義軍民緊張開展各項工作,發(fā)展革命形勢,鞏固革命成果。作為升保暴動的主要領導人,覃文胸懷全局,指揮若定,親自動手,起草了大量宣傳黨的政策的文告和鎮(zhèn)壓反動派的布告,還常常到各地檢查指導。升保地區(qū)3萬農(nóng)民很快發(fā)動和組織起來,川北工農(nóng)紅軍不斷發(fā)展壯大,出現(xiàn)了“到處豎紅旗,遍地舉刀矛”的動人景象。整個川北的革命斗爭蓬勃發(fā)展。
升保暴動震動了反動軍閥。軍閥田頌堯急忙從南部、閬中、劍閣、鹽亭等縣拼湊反革命武裝,分4路向川北工農(nóng)紅軍進攻。張友民、覃文率紅軍指戰(zhàn)員在槍支彈藥十分缺乏的情況下,以刀矛等武器,同裝備精良的敵人作了殊死搏斗。因敵我力量懸殊,連戰(zhàn)失利,川北工農(nóng)紅軍指揮部在雙鳳召開會議,決定“立即突圍,保存實力”。紅軍指戰(zhàn)員經(jīng)過浴血奮戰(zhàn),突出重圍,分散轉移,少數(shù)骨干在張友明率領下向通江方向撤退,加入了紅四方面軍。覃文和羅南輝轉移到閬中、南充等地,對參加起義人員進行了妥善疏散、安置。
轟轟烈烈的升保起義雖然失敗了,但共產(chǎn)黨的影響卻深深地印入了人民的心中。這次起義牽制了田頌堯的部分兵力,有力地配合了紅四方面軍解放川北的戰(zhàn)斗,為閬中、南充、儀隴等縣建立蘇維埃政權奠定了基礎。經(jīng)過戰(zhàn)斗洗禮的川北工農(nóng)紅軍戰(zhàn)士,紛紛加入紅四方面軍,為創(chuàng)建、擴大川陜蘇區(qū)作出了重大貢獻。
升保起義失敗后,中共四川省委撤銷了覃文的省委委員職務,調他到成華縣委做一般工作。許多同志認為他不該受此處分。但覃文卻嚴于責己,不計較個人得失,深為起義失敗而負疚。他任勞任怨,加倍努力工作,受到同志們的稱贊。不久,中共中央充分肯定了升保起義,糾正了四川省委的決定。覃文被調回省委工作擔任宣傳部長。1933年上半年,他擔任了中共四川省委軍委書記。下半年,他與四川大學附中女學生趙影梅結婚。
當時,軍閥劉湘盤踞成都,設立了“四川督辦公署成都分署”。一時間,大街小巷貼滿了“共產(chǎn)黨人自首法”等反動文告和通緝地下黨員的名單。刺耳鳴叫的囚車在街上狂馳,耀武揚威的軍警、叛徒到處抓人,我黨、團組織遭到嚴重破壞。擔任省委軍委書記的覃文被敵人列為重要通緝對象。有一天晚上,銀盤似的月亮掛在夜空,涼風沁人肺腑。覃文和妻子相會在一起。趙影梅十分擔心覃文的安全,觸景生情地說:“要是月常圓,我們永不分離就好了?!瘪纳钋榈貙λf:“月是不能常圓的,但總有圓的時候;人是不能不分開的,但總有相聚的時候。我們的生離死別是為了勞苦大眾過上團圓幸福的生活。人活百歲總是要死的,活要活得有意義,死要死得有價值。白色恐怖這么嚴重,死是隨時都可能發(fā)生的事。當革命需要我們獻身的時候,就應當毫不猶豫地含笑獻身。你要養(yǎng)成堅強的性格,切莫做那纏綿悱惻的弱女子。”
覃文把生死置之度外,經(jīng)常巧妙化裝,出入成都街巷之中,來往于軍警眼皮底下,加緊開展革命活動。9月15日,覃文與一同志約好在茶館接頭,剛出門就遇上敵人戒嚴,只好退回住地。覃文惦記著工作和戰(zhàn)友的安危,過了不一會兒又要出門,趙影梅勸他多等一會兒再出去。他說:“多等一分鐘,我們的戰(zhàn)友就多一分危險,不能再等了。”說著,便走出門去。覃文還未走到約定的茶館,就被叛徒指認出來,不幸被捕。
敵人抓住了覃文,對他嚴刑逼供,妄圖從他口中得到四川地下黨的組織及其活動情況,但覃文的回答都是“不知道”。敵人氣急敗壞地反問道:“你身為共黨首要,怎么會一點都不知道?”覃文笑笑說:“我怎么能把黨的秘密告訴你呢?”敵人惱怒了:“來人!上大刑!看你嘴硬還是我刑罰硬!”鞭抽、繩吊、坐老虎凳、灌辣椒水、背火背兜、通電……種種酷刑都使出來了。十多天過去了,黔驢技窮的敵人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骸榜牡目谑氰F鑄的,撬不開!”
覃文被毒刑折磨得皮開肉綻,全身糜爛。難友們?yōu)樗錅I,他卻鼓勵他們說:“在敵人面前,眼淚是沒有用處的。對敵人只有一種辦法,就是斗爭。別看他們眼前強大,張牙舞爪,不久的將來,就該由我們收拾他們了?!彼姫z內空氣沉悶,個別人唉聲嘆息,思想動搖,便說:“同志們,革命的挫折是暫時的,革命的勝利是必然的,勝利一定屬于我們!同志們,唱歌吧,我來指揮,大家一齊唱——”
“起來,饑寒交迫的奴隸,
起來,全世界受苦的人,
滿腔的熱血已經(jīng)沸騰,
要為真理而斗爭!
……”
歌聲雄壯、深沉,在大家心中激起了堅決斗爭到底的力量。覃文還組織難友學文化,學革命理論,做游戲,鍛煉身體。在他的革命精神鼓舞下,難友們相互關照,互相鼓勵,對革命前途充滿了信心。
敵人見硬的一手攻不破覃文的嘴,就來軟的。他們知道趙影梅與覃文新婚燕爾,便一面到處搜尋趙影梅,一面對覃文許諾:“只要你講出共黨組織情況,就放你回去與趙影梅團聚。”覃文冷笑道:“你們不要再?;ㄕ辛?,老實告訴你們,要我叛變革命,辦不到!”
在獄中,覃文一直與獄外黨組織保持著秘密聯(lián)系,時常匯報重要情況。10月10日,他寫給黨組織的一封信不幸落入敵人手中。敵人見他意志堅強,不可摧毀,又害怕地下黨劫獄營救,決定在當晚將他殺害。
這天夜晚,一陣刺耳的警車喧囂聲驚醒了沉睡的人們。在忠烈祠街軍閥劉湘的“清共”委員會對面不遠處,警車戛然而止。幾個劊子手從車上拖下兩個戴著沉重腳鐐手銬的人,強令他們跪下。這兩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奮力掙脫敵人,昂首挺胸,傲然挺立。
一個劊子手粗聲喝道:“覃文,再給你三分鐘的考慮時間,不要錯過良機,追悔莫及!”
覃文仰天大笑,義正詞嚴地說:“為人民翻身解放,是我的最高理想。為人民的利益而死,是我的無尚光榮。你們欠下的血債,總有一天是要償還的!”
隨后,覃文高呼:“人民革命必勝,共產(chǎn)黨萬歲!”
罪惡的槍聲響了。年僅25歲的覃文和他的戰(zhàn)友一起倒下,為革命獻出了寶貴的青春和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