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露：忍辱入狼穴 義膽何壯哉
■虢安仁
關露，原名胡壽楣，熱播諜戰(zhàn)劇《旗袍》主人公關萍露原型之一。１９０７年出生于山西右玉縣，１５歲時父母雙雙離世，她和妹妹胡繡楓隨二姨生活。２０歲時，關露考入上海法學院，一年后轉入南京中央大學繼續(xù)學習。１９３０年，關露發(fā)表了第一篇短篇小說《她的故鄉(xiāng)》。從此，她寫詩，創(chuàng)作小說，為電影歌曲作詞，翻譯外國文學作品，與潘柳黛、張愛玲、蘇青合稱為“民國四大才女”。眼看她如一顆明星在上海灘冉冉升起，卻突然在文壇上消失了。
民國才女筆當槍 不做民族未亡人
１９２８年，從上海法學院轉入南京中央大學的關露，因熱愛文學，又從哲學系轉入中文系，后來發(fā)表了處女作《她的故鄉(xiāng)》《余君》等。１９３２年“一二八”事變發(fā)生，《淞滬停戰(zhàn)協(xié)定》的屈辱和日本侵略者的暴行，強烈地刺激著憂國憂民的關露，她滿懷憤慨地寫下散文詩《悲劇之夜》和《故鄉(xiāng)，我不能讓你淪亡》。同年，她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時間到了１９３７年，上海灘大街小弄到處傳唱著“春天里來百花香，朗里格朗里格朗里格朗，和暖的太陽當空照，照到了我的破衣裳……”電影《十字街頭》主題歌《春天里》的詞作者就是關露。
淞滬抗戰(zhàn)期間，關露和丁玲等年輕作家來到閘北前線慰問十九路軍的英勇士兵，并朗誦了她的《悲劇之夜》。之后，她始終積極投身抗戰(zhàn)工作，并寫下了大量反映工人現(xiàn)實生活的散文詩歌。在上海這座孤島上，在民族危亡之際，她倡議廣大文藝工作者都應該站在統(tǒng)一戰(zhàn)線上，創(chuàng)作挽救民族、抵御外侮的國防文學。她躬行實踐，把手中的筆用作反抗侵略的尖銳武器?！鞍艘蝗笔伦兒?，她在上海冒著炮火上前線勞軍，并大聲疾呼：“寧為祖國戰(zhàn)斗死，不做民族未亡人！”
姐姐代妹入魔窟 背負罵名傳情報
１９３９年１１月，關露正在修改長篇小說《新舊時代》，突然接到了中共華南局領導人葉劍英的密電：“速去香港?！彼⒓锤案郏谙愀鄣囊婚g旅館里，見到了八路軍駐香港辦事處負責人廖承志和中共中央社會部副部長潘漢年。潘漢年傳達了組織的命令：要關露打入上海極司菲爾路７６號汪偽特工總部，接近日偽政權的特工首腦李士群，獲取情報，并相機策反李士群。
李士群本是中共黨員，與胡家姊妹早有交往。１９３２年，李士群協(xié)助特科紅隊完成一次任務，被國民黨中統(tǒng)逮捕，妻子葉吉卿懷孕無人照顧，是關露妹妹胡繡楓把葉吉卿接到家里悉心照料。李士群出獄后，也在胡繡楓家居住多時，受到熱情款待。最艱難時期的友情，讓李士群夫婦將胡繡楓視為救命恩人。
李士群投敵組建７６號特務機構后，潘漢年決定派人打入李士群身邊。人選本是妹妹胡繡楓，但是她在重慶的工作不能脫身，潘漢年又選中了姐姐關露，她和李士群也熟悉。潘漢年布置完任務后，叮囑關露：“以后有人說你是漢奸，你可不要辯護，一辯護就糟了?！标P露說：“我不辯護?！?/p>
關露利用恩人姐姐的身份，很快打入了７６號魔窟。自此以后的兩年里，日軍的“清鄉(xiāng)”、“掃蕩”計劃總是會提前出現(xiàn)在新四軍領導人的案頭，從而為新四軍反“清鄉(xiāng)”、反“掃蕩”創(chuàng)造了先機。但關露也為此付出了極大代價，曾經(jīng)的朋友都視她為漢奸，對她避之唯恐不及，連母親都不愿見她。丁玲曾經(jīng)這樣描述過關露：“為了獲取日偽情報，她裝扮成交際花，混在李士群那幫汪偽漢奸里面，拋頭露面……除了與她單線聯(lián)系的潘漢年，別的同志不了解內(nèi)情，都罵她是‘漢奸’‘不要臉’，她背負著罵名，一直忍辱負重為黨工作，為我們黨收集了很多有價值的情報?！?/p>
赴日送信聯(lián)日共 蒙冤坐牢終不悔
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日本加緊對華侵略，國土侵略和文化侵略雙管齊下。日本軍部在華新辦了很多中文刊物，網(wǎng)羅了一批漢奸文人。１９４２年５月，關露奉命成功應聘《女聲》雜志編輯?！杜暋肥侨毡抉v華大使館和日本海軍陸戰(zhàn)隊情報部聯(lián)合主辦的。之后的日子，她在《女聲》刊登了很多暗含反戰(zhàn)愛國色彩的文章，培養(yǎng)和發(fā)掘了大批進步的文學青年。
１９４３年８月，“大東亞文學者大會”將在日本舉行，《女聲》雜志社決定派關露赴日參會。如果出席，關露的“漢奸”之名鐵定坐實。就在關露猶豫之時，潘漢年派人送給她一封信，要她到日本轉交秋田教授。
原來，當時在中國的日共領導人野坂參三與日本國內(nèi)的日共領導人失去了聯(lián)系，希望通過秋田恢復。恰好雜志社給關露介紹的日本朋友中就有秋田。為了黨的任務，關露再一次忍辱負重。在日本圓滿地完成了給秋田送信的任務，恢復了延安的日共和日軍反戰(zhàn)同盟與日本本土日共中斷多年的聯(lián)系，為民族解放戰(zhàn)爭作出了又一重要貢獻。
可她出席日本大會的新聞在國內(nèi)傳開，一篇登在１９４３年《時事新報》上的文章寫道：“當日報企圖為共榮圈虛張聲勢，關露又榮膺了代表之儀，絕無廉恥地到敵人首都去開代表大會，她完全是在畸形下生長起來的無恥女作家?！倍P露依然堅守著“我不辯護”的承諾，默默地做著組織交辦的事情。１９４５年８月日本投降，關露回到了朝思暮想的蘇北解放區(qū)。
受潘漢年案牽連，關露曾坐牢１０年，還蒙受“文化漢奸”之冤多年。但她始終對黨忠貞不二，所有探望過她的人，包括她的妹妹胡繡楓，都沒有聽到關露有哪怕一句怨言。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她說：“如果我能再次選擇自己的人生的話，我仍舊會按黨的指示，走我曾經(jīng)走過的路。哪怕這條路再艱險，再坎坷；哪怕需要在烈火中焚燒我三次，連同我整個的生命和全部的名譽都毀掉，我仍舊會一往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