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出版的《呂梁英雄傳》?！≠Y料圖片

呂梁烽火中的文學印記

★傳播概況★

1944年12月，晉綏邊區(qū)召開第四屆群英大會，表彰了780名抗日英雄，其中包括124名民兵英雄，馬烽和西戎以記者身份參加。會后，《晉綏大眾報》編委會決定由馬烽和西戎挑選一些典型材料，編成連續(xù)故事在報上連載。經(jīng)討論，他們確定使用傳統(tǒng)章回體分頭寫作。1945年6月5日，作品以《民兵英雄傳》為題在《晉綏大眾報》連載，后更名為《呂梁英雄傳》，至次年8月20日完結(jié)，共95回。小說以呂梁山區(qū)康家寨為主要背景，以雷石柱、孟二愣等民兵英雄為主要人物，描寫了晉綏邊區(qū)人民在黨的領導下建立民兵武裝，與日偽軍和漢奸展開斗爭的故事。

《呂梁英雄傳》一經(jīng)面世，就受到廣大群眾的歡迎。1946年，馬烽和西戎整理了前37回，由呂梁文化教育出版社出版了單行本（上冊）。延安《解放日報》摘錄轉(zhuǎn)載，反響良好。周恩來、董必武同志率中共代表團赴重慶與國民黨和談時，將此書帶到重慶。作品經(jīng)《新華日報》連載，在文藝界產(chǎn)生廣泛影響。

1949年初，馬烽和西戎對全書進行通盤校閱、修改，將95回壓縮為80回，由北京新華書店收入“中國人民文藝叢書”出版發(fā)行。新中國成立后，《呂梁英雄傳》先后被多家出版社重印出版。

作為“山藥蛋”派代表作品，《呂梁英雄傳》用帶有山西地方風味的語言表現(xiàn)革命題材，生動彰顯了偉大抗戰(zhàn)精神。

▲馬烽（右）與西戎（左）。　資料圖片

★作品片段★

呂梁山的一條支脈，向東伸展，離同蒲鐵路百十來里的地方，有一座樺林山。山上到處是高大的樺樹林，中間也夾雜著松、柏、榆、槐、山桃、野杏；山豬、豹子、獐子、野羊時常出沒。山上出產(chǎn)煤炭和各種藥材，山中有常年不斷的流水，土地肥美，出產(chǎn)豐富，真是一個好地方。

山下有個大村子，名叫康家寨。東南七里是桃花莊，東北六里是望春崖。三個村正好成了一個鼎腳。從康家寨順溝往西走十里地，翻一架山過去是靠山堡村，順溝往東走十里翻一條梁過去，是一個小集市，村名叫漢家山。漢家山再往東二十里就是水峪鎮(zhèn)了。

……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日本帝國主義向我國進攻，戰(zhàn)爭爆發(fā)?？导艺瞧Т迩f，老百姓沒見過大的世面，也不懂是怎么一回事情，只是想到事情不妙，又要遭“兵災”了……

不久，太原失守了。晉中平川里的大城市都失守了。接著潰軍竄了下來，康家寨一天要過幾十伙，有穿灰軍裝的，有穿草綠軍裝的，三個一群，五個一伙，歪戴著帽子，倒背著槍，南腔北調(diào)，各種口音。真是“大炮一響，黃金萬兩”。這些“老總”們，有的騎騾壓馬，有的牽驢拉牛，牲口上拴捆著花紅柳綠的包袱。一到了村里，見門就進，見人就捉……直到八路軍賀龍將軍領導的一二〇師開來晉西北，打走日本鬼子，一九四〇年春天又建立起抗日新政權，人心才慢慢安定下來。

★作家心語★

我們在寫這本書的時候，首先想到的不是要當作家，不是要創(chuàng)造什么高雅的文學，而是要盡一個革命戰(zhàn)士所應盡的天職。對于我們來說，拿筆桿和拿槍桿的意義是完全一樣的。在那艱苦的戰(zhàn)爭年代里，我們和呂梁山區(qū)的人民群眾一塊戰(zhàn)斗，共同生活，親歷了革命征程中的“血”與“火”的鍛煉與考驗，耳聞目睹了許許多多英雄人物的英雄事跡。

……

我們的創(chuàng)作目的很明確，就是要通過對呂梁山區(qū)敵后抗日軍民的英勇斗爭事跡的真實而生動的描繪，熱情歌頌毛澤東同志和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下晉綏抗日根據(jù)地軍民的斗爭功績，對中國革命的偉大歷程作“一枝一節(jié)”的形象化記錄。

——《呂梁英雄傳》的寫作經(jīng)過（1980年3月1日發(fā)表于《晉陽學刊》）

（以上內(nèi)容為編者輯）

★當代視角★

敵后抗戰(zhàn)的生動注腳

■杜學文

最早讀到馬烽與西戎合作的《呂梁英雄傳》，是少年時代。后來每一次重讀都有新的感受、新的發(fā)現(xiàn)，正如“好書不厭百回讀，熟讀深思子自知”。

《呂梁英雄傳》雖然寫的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呂梁山區(qū)農(nóng)民與日本侵略者的斗爭，卻不能視為是一部僅體現(xiàn)“地方”意義的小說。它極為生動地表現(xiàn)出中國人民在民族生死存亡的歷史關口的逐漸覺醒，終于匯聚為抗擊侵略者的大潮，最終奪取偉大勝利。小說中的康家寨，像呂梁山上星星點點的許多村莊一樣，本來過著平靜安寧的生活。但是日本侵略軍的入侵打破了這種平靜與安寧——殺人越貨，毀地焚房，占妻霸女，強征豪奪……老百姓從最初的意想不到，到充滿憤恨，到零星的抗爭，再到組織起來開展積極主動有效的抗戰(zhàn)，直至在黨的領導下終于把漢家山據(jù)點的日軍“擠走”，解放了自己的家鄉(xiāng)。他們自己也成為時代潮流中覺醒的一代、護衛(wèi)民族尊嚴與利益的英雄。

這部小說的另一個深刻之處在于描繪出中國人民在抗日戰(zhàn)爭大潮中的成長。小說中幾乎每一個人物都在斗爭中獲得了鍛煉，得到了提高。以主人公雷石柱為例，他的出場是一種極具寓意的“不出場”。盡管他在第五回才真正出現(xiàn)，但在此之前，小說已經(jīng)對他有了許多介紹。他是地下黨員、康家寨自衛(wèi)隊的分隊長。但是在小說的一開始，他打擺子“病了”，在家起不了床，出不了門。這種所謂的“病”具有象征意義。但是，在共產(chǎn)黨干部馬區(qū)長，特別是武得民的領導下，雷石柱和其他黨員一起組織了“暗民兵”，之后逐漸發(fā)展壯大，成為這一帶極為重要的抗日武裝力量。雷石柱也在斗爭中提高了認識問題的水平與領導決策的能力，成為一名有頭腦、能干事、威望高、辦法多的領導者。他是大家的主心骨，是一名成熟的領導干部?？导艺牡叵曼h員孟二愣，工作積極，有干勁，不怕死，但性格急躁，處事簡單，脾氣不好。在抗擊日寇的斗爭中，他也發(fā)生了重要變化。比如，他會想到自己也是小隊長，人家都看著，不能蠻干，開始注意自己工作的方式方法。小說中也寫到了一些參加偽軍、偽政權的人。他們親眼看到日軍的殘暴，在雷石柱等人的幫助下開始覺醒，甚至參加了抗日武裝，投入到抗日戰(zhàn)爭的洪流中。人的變化是最重要、最根本的變化。除了那些罪大惡極的頑固分子外，更多的人在斗爭中認清了是非，選擇了正確的人生道路，成為抗擊侵略者的愛國戰(zhàn)士。

在講述呂梁山區(qū)康家寨人民抗日故事的同時，《呂梁英雄傳》也揭示出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堅強領導下，中華民族必將沖破黑暗，贏得最終勝利。日軍雖然有精良的裝備，占領了包括康家寨在內(nèi)的中國土地。但他們必然遭到覆滅的下場。侵略戰(zhàn)爭本身就是違背國際正義的行為，必然以失敗而告終；他們對占領地人民極盡殘暴，必然引發(fā)誓死的反抗；他們對依附自己的偽軍政人員百般欺辱，必然會引發(fā)嘩變；侵略戰(zhàn)爭不僅給被侵略國人民帶來傷害，也給自己的國家與人民帶來災難，必然難以持久。中國共產(chǎn)黨，在殘酷的斗爭中仍然實實在在地貫徹落實黨的各項政策，一切以人民的利益為本，關心民眾的生產(chǎn)生活，幫助老百姓克服困難、度過饑荒等，因而得到了人民的擁護，形成了人民戰(zhàn)爭的“汪洋大?！?，加速了侵略者的滅亡。小說中不論是馬區(qū)長還是武得民，乃至于雷石柱、孟二愣等其他同志，均體現(xiàn)出黨的優(yōu)良作風。他們與老百姓心連心，視老百姓如家人。他們舍生忘死，都是為了老百姓，因而在群眾中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在藝術表達上，《呂梁英雄傳》汲取了中國傳統(tǒng)小說的敘事方式，并賦予了新的生活內(nèi)涵，表現(xiàn)出中國新文學的新活力。這部小說對實現(xiàn)中國新文學的民族化、大眾化，作出了極為重要的貢獻。它的出現(xiàn)，對構(gòu)建新文學審美范式產(chǎn)生了極為重要的影響。

（作者系山西省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