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顏色

■張成  王彤

攝影：劉建君

半年沙塵暴，半年風卷雪。雪白和土黃組成了這一帶邊防雷達兵的一年四季。

春天，萬物復蘇。但在這片草原，風卷著沙土依舊無休止地刮著，空氣里彌漫著嗆鼻的塵土味。幾棵楊樹還沒有冒芽，順著風的方向彎著腰。

“班長，這哪是草原啊？一點綠色見不到，天都是黃的。”列兵韋心礦跟隨著班長王旭東，頂著風沙，走在前往值班方艙的路上。

到了值班方艙，韋心礦皺著眉頭抹了抹嘴上的沙子。王旭東說：“你剛到這兒，以后就習慣了，慢慢你就不想走了?！?/p>

“風力持續(xù)變大，隨時關注天線旋轉情況。”指揮員電話里嚴肅的指示，讓經驗不夠豐富的韋心礦心情緊張。所幸，在他值班的兩個小時內，并沒有出現異常。

和戰(zhàn)友交完班后，韋心礦和王旭東離開值班方艙向宿舍走去。屋外大風呼嘯，沙礫沖撞著洞庫的窗戶，咣咣作響的門窗掩蓋不住大風咆哮。

突然，營區(qū)里架設的野戰(zhàn)帳篷一角被大風掀起。風從縫隙沖進帳篷，拉扯著剩余的地釘，似乎馬上就要將帳篷掀翻。

“快來！”王旭東大喊一聲便沖向帳篷，韋心礦跟著跑過去。他們向帳篷傾斜的反方向用力拉扯繩子，身體后仰，雙腳用力前蹬。風力在持續(xù)增大，像是鉚足了勁，要連人帶帳篷一起吹倒。

正在這時，一陣沙塵暴來襲。數米高的沙墻吞噬了整個營區(qū)，旋轉的雷達淹沒在沙海中。

王旭東喊道：“快去找個錘子來！”韋心礦松開手沖進帳篷。少了一個人牽制，篷布在風中搖擺得更加厲害。拿到錘子的韋心礦趕緊抓住篷布一角，差點被甩到半空中。

兩人一起使勁，終于把篷布按在帳篷骨架上，用錘子牢牢固定。

從陣地回到宿舍，兩人拍打著身上的灰塵。韋心礦張開嘴，猝不及防從鼻孔和嘴巴里噴出一股塵煙，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夜幕降臨，沙塵暴漸漸平息，夜空變得清澈透亮。深邃的星空下雷達天線旋轉著。韋心礦在王旭東的指導下，完成了大風過后的裝備加固和清理工作。

第二天，站長點名表揚了韋心礦，戰(zhàn)友們也紛紛給他豎起大拇指。那天，他給家里打電話，激動地講述了昨天戰(zhàn)風斗沙的故事，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王旭東雖然聽不懂他講的家鄉(xiāng)方言，但他看得出來，一顆守邊疆的種子正在韋心礦心里發(fā)芽。

進入冬天，草原的滿眼土黃覆蓋上冰雪，沙塵暴漸漸被卷著雪粒的寒風代替。

韋心礦熟練穿戴好裝具，裹緊大衣，跟著王旭東外出巡線。風卷著雪拍打在凍僵的臉頰上，疼得韋心礦直咧嘴。一馬平川的內蒙古高原寒風肆意怒吼，韋心礦腳下一個踉蹌，王旭東趕緊扶住了他，這才沒有摔倒。短短3公里巡線路，他們每次走完，內衣都會被汗水浸濕。

“明天有重要任務，各崗位做好準備?！闭鹃L詳細規(guī)劃了第二天任務的人員分配。韋心礦和王旭東跟著通信技師又走了一遍巡線路，仔細檢查過裝備線路沒有問題，才安心躺進被窩里。

急促的戰(zhàn)斗鈴聲打破寂靜的夜，任務提前了。

漆黑的夜里，只見幾束手電的光亮快速向值班陣地移動。各崗位人員迅速到達戰(zhàn)位。

雷達飛旋、油機轟鳴，已經做好一切戰(zhàn)斗準備。但指揮室內屏幕上卻沒有接收到來自雷達的數據。檢測儀上紅燈高頻率閃爍著——信號斷了。

韋心礦一下慌了神，下午檢查的時候還是好的，怎么會突然出問題？

通信技師沿著從雷達到指揮室的線路一寸一寸排查，一直來到營區(qū)轉角，雜亂的線頭在空中飄著，一部分位置較低、裸露的線纜被動物咬斷了，而這部分正是韋心礦負責檢查的區(qū)域。

發(fā)現問題后，通信技師熟練地將受損部分剪短替換。很快，信號恢復，數據源源不斷地從雷達傳向指揮室。

夜晚轉瞬即逝，雷達站的官兵順利完成保障任務。

任務完成了，韋心礦卻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王旭東知道他在為任務中的疏忽感到懊悔。當天晚上，王旭東特意和戰(zhàn)友換了值班次序，與韋心礦站同一班崗。

“班長，對不起，是我沒有仔細檢查線路，差點耽誤了大事?！?/p>

“人人都會犯錯，積極去改正，下一次做得更好，比你現在責怪自己更重要?！?/p>

“班長，你也犯過錯誤嗎？”

“當然，我的班長也和我說過同樣的話。我當時和你一樣……”

那一夜，韋心礦心里的那團火又被重新點燃了。

時光匆匆，黃色的沙塵暴再次替換白色的雪。韋心礦已經在這里度過了兩年的時間。

面對去留選擇的時刻，他毫不猶豫遞交了留隊申請書。在申請書中，他動情地寫道：“草原上不僅有黃與白兩種顏色，還有熱烈的紅色，那是邊防雷達兵內心對這片草原的熱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