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高原，他們在離天最近的地方書寫忠誠
2020年春節(jié)前夕，我有幸參加了解放軍新聞傳播中心組織的“新春走軍營”采訪活動，采訪地點是西藏。接受任務前，我并未去過高原，也不知道將去采訪的點位在西藏的具體位置，印象中有關西藏的一切都充滿著詩意與美好：潔白的哈達、蔚藍的天空和離天最近的風景……所以我的內心忐忑又好奇，忐忑的是，第一次去高海拔地區(qū)采訪，自己能否適應那里的環(huán)境？好奇的是，高原反應究竟是什么樣，戍邊官兵的工作和生活狀態(tài)又究竟如何？……帶著一個個問號，我踏上了采訪之路。
一、除了離天最近的風景，這里還有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
乘飛機，飛機在拉薩上空沿著山谷盤旋將近四十分鐘才落地，落地那一刻，外國乘客自發(fā)起立熱烈鼓掌；坐汽車，汽車在盤山公路上一圈又一圈地緩慢爬行，車窗外的江水深不見底，綠得讓人心里發(fā)慌。
同行的西藏軍區(qū)政治工作部宣傳處干事晏良笑著說，高原官兵進出西藏的路都是這樣的，我們剛來的時候也很緊張，早些年這里還沒有柏油路，更加顛簸崎嶇。但是估計一會兒還有更難受的。聽晏良話鋒這么一轉，我又有點緊張起來。
果不其然，隨著海拔的上升，高原反應帶來的惡心頭疼如“約”而至，加上風沙擊打在臉上的痛感，我意識到 ：這可能才是雪域高原的真實面目。經歷了一路波折，當真正走進高原，我才切身體會到這條道路的艱難與不平，體會到堅守在此的高原官兵，每天面對的是什么樣的生存環(huán)境。
此刻，我的腦海里情不自禁地又出現了這樣的疑問：在這種環(huán)境下，官兵長期駐守能適應得了嗎？他們還能安心練兵備戰(zhàn)嗎？
事實上，在高原的每一天，我都在被一些人、一些事感動著，心頭的問號也被這些人、這些事一個個拉直。
二、與天斗與地斗，他們堅忍不拔、豁達樂觀
16年可以干很多事情，四級軍士長馮朋樂卻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戍邊高原。在某邊防哨所，我見到了這位老兵。
馮朋樂16年來一直在某邊防團服役，幾乎每周都會在數十公里的邊防線上留下巡邏的足跡，真可謂執(zhí)著而堅定。他說他為此感到驕傲和自豪。他將于2020年退役，采訪中我問他此時有什么特別想談的，他講了一個故事：
剛來隊不久，一位退役多年的老兵帶著家人回訪老部隊。老兵說因為年齡大了，這次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后一次回老部隊了，說完便潸然淚下。馮朋樂說他當時雖然也哭了，但是還理解不了這種情感?，F在開始慢慢明白，為什么老兵們都把“來老部隊”說成“回老部隊”，“來”字說成“回”，意味著是“回家”，那是一種對部隊充滿感情，真正把部隊當成“家”的感覺。
正是這種“家”的感覺，馮朋樂視戰(zhàn)友們?yōu)樾值堋Ｋf他和戰(zhàn)友們一茬接一茬來到這里，從普通的地方青年，一步一步成長為頂天立地的新時代革命軍人，對個人來說，這是一筆寶貴的財富。馮朋樂熟悉這里的一磚一瓦，以及營區(qū)的每一棵紅柳，真的要到說再見的時候，才發(fā)現“這里才是家”……話未說完，他已經哽咽。
馮朋樂說他有兩個夢想，一個是在高原種下家鄉(xiāng)的華山松，一個是希望兒子長大了也要來這里當兵。我很好奇，問他為什么會有這兩個夢想，馮朋樂說，他希望松樹和兒子可以替他繼續(xù)在這里，像鋼釘一樣楔在這片土地，永不生銹、為國戍邊。
高原的苦，始于風雪邊關路，暴風雪、暗冰、滾石，以及高原反應等，每一個普通的詞語背后，都是巨大的風險，而馮朋樂16年如一日，常常與艱難和危險擦肩而過。馮朋樂的故事讓人動容，他的故事也是千千萬萬高原官兵的縮影，千千萬萬個馮朋樂一茬接一茬地從祖國大江南北來到高原，他們都有著相同的選擇—將自己的青春獻給祖國，獻給高原。馮朋樂們傳遞著手中的鋼槍，也在傳承著高原官兵無言的精神堅守，在離天最近的地方書寫忠誠。
馮朋樂對他守衛(wèi)的這片土地愛得深沉而熱烈。剛上來輪訓沒多久的戰(zhàn)友王輝輝，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訴說著官兵們與天斗、與地斗的樂觀豁達和無所畏懼。
見到記者在某駐訓地采訪，某營四連指導員王輝輝熱情地引導我們參觀營區(qū)。這個來自河南的小伙子皮膚黝黑，笑起來一口牙顯得尤其白。采訪沒進行一會兒，就聽見帳篷外的狂風像是誰打開了鼓風機一樣，突然開足了馬力吹，感覺帳篷隨時都有可能被拔起、被吹跑。大風裹挾著黃沙從四面八方打過來，打在帳篷外的吉普車上，砸得噼里啪啦響?！皠偵蟻砜赡苓€不太適應吧，我們這兒的風有兩個特點，一個是從來不準時，一個是一年只刮一次風，一次刮一年！”指導員詼諧地說。
吃晚飯的時候，見我嚼到米飯中混進的沙粒，王輝輝開玩笑說：“咱高原雖然缺氧，但我們不缺鈣，這些沙子就像是我們的鈣片。”引得大家哄堂大笑。記者了解到，因為駐地常年風沙比較大，飯菜里混進沙粒很常見，也在所難免，久而久之官兵都習以為常。
采訪中，我發(fā)現高原官兵最大的特點是都很愛笑，爽朗而熱烈。在生命禁區(qū)，這些微笑也成了官兵給予我抵抗高原反應等種種不適的彌足珍貴的力量。我問王輝輝，苦嗎？他眼角濕潤。是啊，王輝輝長期駐守高原，愛人因高原反應不適、探親不便。3歲多的兒子牙牙學語，在手機視頻里喊著“爸爸、爸爸”……王輝輝恢復了一貫的幽默：“當了祖國的兵，就是祖國的人，祖國的人就要鐵心守高原。否則，你不守高原我不守高原，那祖國人民去哪兒看高原風景??！”
當然，官兵中有愛笑的，也有不太愛笑的，姜軍就是不太愛笑的那種。
某邊防營營長姜軍外型粗獷敦實，臉龐黝黑、雙手皴裂。作為一名基層軍事主官，他很嚴肅。但是我點開他的微信朋友圈，仿佛看見了另外一個人：活潑、有趣，熱愛生活。
他最近的20條朋友圈里，10條是他自己畫的素描，內容有狗有蛙還有哪吒，栩栩如生；還有4條是他和戰(zhàn)友們演奏薩克斯的動態(tài)。
我好奇地問他是不是專門學過，姜軍終于笑了，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這些“技能”都是他閑暇時“自學成才”的。很多戰(zhàn)友和他一樣，都主動發(fā)掘自己的文藝“潛能”，培養(yǎng)自己的愛好。姜軍最愛演奏的曲目是《我和我的祖國》。
“高原上可開展的業(yè)余文化活動不多，學習這些技能可以豐富業(yè)余生活，更重要的是保持了對學習新事物的追求，高原條件相比內地要艱苦一些，但是沒有戰(zhàn)勝不了的困難?！苯娻嵵氐卣f。
三、惡劣的環(huán)境成為砥礪官兵勝戰(zhàn)本領和血性膽氣的天然磨刀石
高原不同于內地平原，根據相關報道，海拔每升高1千米，空氣含氧量就會減少10%，海拔4千米，也就意味著空氣含氧量僅60%。以前有一個玩笑話，認為在西藏軍區(qū)“躺著就是奉獻”。因為嚴酷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能夠在那里工作，本身就是一種奉獻。事實上，高原官兵們在克服種種困難的前提下，始終牢記主責主業(yè)，練兵備戰(zhàn)搞得有聲有色，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成為砥礪官兵勝戰(zhàn)本領和血性膽氣的天然磨刀石。
在某駐訓地采訪時，一場臨機拉動的防空戰(zhàn)斗演練在寒夜打響。剛剛還在一起輕松拉家常的官兵，此刻仿佛換了一群人，他們目光堅毅、面色凝重，幾米高的裝備，他們身姿矯捷地一躍而上，迅速抵達各自戰(zhàn)位，在此起彼伏的口令聲中，一切井然有序，硝煙味濃烈；多個車載方艙構成的指揮機構迅速建立，實時傳輸的信息數據迅即分發(fā)；在立體偵察的指引下，防空火炮織出密集火網，對空中目標實施連續(xù)打擊……
“在生命禁區(qū)練兵備戰(zhàn)不是一句空話！”我在某營采訪中了解到，官兵將練兵備戰(zhàn)落實落細：高海拔對體能要求極高，官兵便采取5000米沖山頭的方式訓練體能、磨礪耐力；夜間大風低溫對人裝磨合度要求高，官兵便采取每周夜訓、戰(zhàn)備演練等方式，鍛煉極限條件下人裝磨合；高原條件對裝備適應性要求高，官兵便將所有裝備實彈化多打幾次、多練幾回，檢驗裝備在高原的實戰(zhàn)性能。
在西藏軍區(qū)采訪的這些天，感動我的人和事還有很多。高原官兵在離天最近的地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一方面克服高海拔、高寒等帶來的客觀困難；一方面牢記主責主業(yè)，扎扎實實練兵備戰(zhàn)，始終發(fā)揚“不怕艱難困苦、不怕流血犧牲”的革命精神，砥礪了勝戰(zhàn)本領，磨礪了血性膽氣。同時，這次采訪對我來說，也是一堂生動的軍事新聞采訪課。
2020年的“新春走軍營”采訪結束了，但“走軍營”沒有窮期，這是一條百走不厭的路，更是一條常走常新的路，軍事新聞工作的著力點應該是軍營、是基層部隊、是廣大官兵掀起的練兵備戰(zhàn)熱潮。只有走進邊防哨所，才能體悟“歲月靜好，是因為有人負重前行”的真正含義；只有走進演兵場，才能真切感受“夜闌臥聽風雨聲，鐵馬冰河入關來”的凝重豪邁；只有將我們的筆頭、鏡頭、話筒對準一位位官兵、一座座軍營，才能描繪好新時代中國軍人的底色，才能講好新時代偉大生動的強軍故事。
（作者系解放軍報社總編室一版組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