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中國軍網綜合 發(fā)布:2018-12-13 04:01:24
今年冬季士兵退役工作全面展開后,筆者跟隨第77集團軍某合成旅原四級軍士長張鴻仁的腳步,全程跟蹤采訪。讓我們一起跨越這1300余公里的行程,見證一名老兵的退伍返鄉(xiāng)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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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張鴻仁在視頻中看到老連隊榮譽室時,忍不住熱淚盈眶。聞蘇軼 攝
老兵回家
■雷兆強 聞蘇軼
老兵張鴻仁終究還是要和部隊做最后的道別。
“送走了你們,我才算真正退伍了?!痹诠爬丝h長途汽車站,張鴻仁說完這句話,就催著身穿軍裝的筆者登車。
車站大廳里擠滿了趕路和避雪的人,聲音嘈雜。他們沒人注意到張鴻仁表情中的落寞。他們更不會知道,這個人3天前還是一個兵,一個在軍隊服役了16年的老兵,一個為保家衛(wèi)國而時刻備戰(zhàn)的戰(zhàn)士。
張鴻仁即將加入眼前這熙熙攘攘的人群,成為他們中普普通通的一員。
車站大廳之外,因為連著下了3天大雪,甘肅北部的這個縣城早已銀裝素裹。沿街錯落的房屋,跟張鴻仁過去16年記憶中整齊劃一的部隊營院相比,風格迥異。這個縣城本該是他最熟悉的老家,這種差異感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陌生。
在大江南北,今冬還有萬千退伍老兵脫去征衣。這些離開軍營的老兵,大多在部隊服役了8年、12年、16年,甚至更久。他們懷著怎樣的心情與熟悉的部隊告別,又以怎樣的心態(tài)去擁抱新生活?
今年冬季士兵退役工作全面展開后,筆者跟隨第77集團軍某合成旅原四級軍士長張鴻仁的腳步,全程跟蹤采訪。讓我們一起跨越這1300余公里的行程,見證一名老兵的退伍返鄉(xiāng)之路。????
出了營門,大家從此天各一方
將近凌晨3點,排房里的呼嚕聲此起彼伏。退伍老兵張鴻仁怎么也睡不著。他索性坐了起來,發(fā)了一會兒呆。
當兵16年,再過幾個小時,他就將離開部隊。
“軍營最后一晚,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有沒有同感的兄弟起來聊會兒天?”他在微信朋友圈更新了這樣一條狀態(tài),卻遲遲沒有回應。過了很久,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那一天,四川盆地大霧彌漫,南方的冬季濕冷異常。
起床號聲依舊按時響起,官兵們又一次在號聲中迎來新的一天。
張鴻仁迅速穿好衣服,跑到門口,準備參加早操??删驮谔こ龇块T時,他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軍裝上的軍銜和胸標已經沒了。前一天,他剛接到正式退伍的命令。
在營房門口,張鴻仁愣了足足有半分鐘時間。他猛然想起,自己當年來到部隊的第一個早晨,也是被起床號“嚇”醒的。他沒想到,當兵的最后一天竟然也是如此。
早飯過后,張鴻仁開始收拾行李。看著印有“光榮退伍”字樣的綬帶和大紅花,有那么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就像剛入伍的新兵”。當初,他戴著大紅花來,如今又要戴著大紅花離開。
老連隊的戰(zhàn)友向張鴻仁發(fā)起了視頻聊天邀請。去年該旅調整組建,張鴻仁從指揮保障連來到了信息保障隊。
在軍旅生涯的最后一年,他與為之奮斗了14年的老連隊分開了。
“老張,你走了……”視頻畫面中,最前面的戰(zhàn)士是他老連隊的戰(zhàn)友付江鵬,旁邊是他曾經帶過的兵——李寧波和戚亮亮。他們遠在其他營區(qū),不能來送行,只能通過手機視頻,再看一眼老班長。
看著手機屏幕里的3個老戰(zhàn)友,張鴻仁滿臉洋溢著笑容。而當戰(zhàn)友們轉動手機鏡頭,他看到老連隊的榮譽室,淚腺瞬間就繃不住了。
淚水模糊了張鴻仁的眼睛。雖然看不太清,但老連隊榮譽室墻上的連歌、連旗、連魂和連訓,早已清晰地刻在他的心底。在那面寫滿榮譽的墻上,還寫有他的名字。
“三十幾歲的人了,怎么還哭上了?”張鴻仁抹著眼淚,試圖排遣自己突然生出的不舍之情。
出發(fā)時間快到了,張鴻仁結束視頻通話,與信息保障隊里的戰(zhàn)友告別。
去年來到隊里后,張鴻仁保持了在老連隊的那種踏實作風。作為四級軍士長,他依然像新兵一樣要求自己,搶著打掃衛(wèi)生、干雜活,絲毫沒有老兵的架子。
第一次五公里武裝越野考核,張鴻仁跑出全旅數(shù)一數(shù)二的成績。全隊官兵打心眼兒里佩服這個老兵,分別的時候也分外動情,很多人都哭了。
張鴻仁朝著營區(qū)大門口的集合地點走去。他不停地回頭,不停地揮手。
“送戰(zhàn)友,踏征程。默默無語兩眼淚……”營區(qū)響起了歌曲《駝鈴》,悲傷的曲調像潮水浸泡著戰(zhàn)士們的離別情。
指揮通信連上士劉鑫緊跟著張鴻仁的腳步,也來到集合地點。
一名炊事員一路小跑,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餃子追了上來:“老伙計,部隊最后一頓餃子,快趁熱吃?!?/p>
這位干了12年炊事員的上士不知道該怎么送自己的戰(zhàn)友。聽大家說,老兵退伍都要吃餃子,他就悶頭做了一鍋又一鍋。所有的退伍老兵都吃上了他煮的餃子。
12年前,這名炊事員和劉鑫搭乘同一趟火車,來到部隊服役。他紅著眼睛,給劉鑫盛了滿滿一碗。
原本一滴眼淚沒流的劉鑫,接過碗的時候還是哭了。他端起碗,一口氣吃下這碗餃子。
這些餃子,成為所有退伍老兵對軍營最后的味覺記憶。
在這群退伍兵中,上士王剛心里多少有些傷感。因為他所在連隊的戰(zhàn)友都還在靶場進行實彈射擊訓練。此刻,他孤零零地等待著離開,心里想著應該不會有人來送他了。
“王班長,王班長!”聽到喊聲,王剛一轉頭,發(fā)現(xiàn)全連數(shù)十名官兵已經出現(xiàn)在他身后。所有人都是全副武裝、背著槍從靶場趕回來的。
班里的上等兵撲上來,給了他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王班長,你走了,誰給我講笑話???”
王剛受不住小戰(zhàn)士那一聲聲抽泣,與年輕的戰(zhàn)友抱頭痛哭。
前來送別的人,比要走的人哭得更傷心??粗且粋€個以淚洗面的戰(zhàn)友,即便是鐵打的漢子也不能不動容。
當最后一個老兵走上大巴車,營區(qū)大道上的鞭炮噼里啪啦響起,大門口的兩排戰(zhàn)士也應聲敲響了鑼鼓。
老兵,真的要走了。
告別時刻,從旅領導到門口哨兵,都以一個標準的軍禮作為結束。
車上的老兵們同樣回以軍禮。這可能是他們一生中,最后一個軍禮。
出了營門,大家從此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