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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版:長征副刊 PDF版下載

解放軍報客戶端

兵在掌上閱 亮劍彈指間

上甘嶺戰(zhàn)役中的“孤膽英雄”


■徐 彤

1953年8月,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在平壤舉行全國戰(zhàn)斗英雄大會,中國人民志愿軍戰(zhàn)斗英雄胡修道等應(yīng)邀參加。圖為一級戰(zhàn)斗英雄胡修道同志報告他在上甘嶺戰(zhàn)斗中的英雄事跡,受到中朝英雄們熱烈歡迎。
資料圖片

1952年,在激烈程度世所罕見的上甘嶺戰(zhàn)役中,志愿軍第15軍第45師第135團涌現(xiàn)出用胸膛堵槍眼的第2營通信員黃繼光、在戰(zhàn)場上爬行指揮的第7連排長孫占元、用身體接通電話線的第1營營部電話班副班長牛保才等戰(zhàn)斗英雄,他們都以逾乎尋常的方式,完成了極端艱巨的作戰(zhàn)任務(wù)。

其中有一位戰(zhàn)士,他第一次上戰(zhàn)場,就創(chuàng)造了人民軍隊戰(zhàn)史上單兵作戰(zhàn)的最高殲敵紀錄,榮立特等功,獲得一級戰(zhàn)斗英雄稱號,被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最高人民會議常任委員會授予金星獎?wù)潞鸵患墖靹渍?。這位孤膽勇士,就是志愿軍第12軍第31師第91團第5連戰(zhàn)士胡修道。

1951年6月,胡修道離開家鄉(xiāng)四川,加入中國人民志愿軍。入朝后的1年間,他所在部隊的主要任務(wù)是在后方開山路。胡修道個子矮小,但力氣過人,又特別能吃苦,愛動腦子。對于如何從一個農(nóng)民轉(zhuǎn)變成一名合格的戰(zhàn)士,他思考良多:“每一次轉(zhuǎn)折就是一次考驗,次次考驗都過硬,才算不虛度這一生。”

1952年10月14日,以美國為首的“聯(lián)合國軍”在上甘嶺發(fā)起一年以來最大規(guī)模的作戰(zhàn)。上甘嶺位于五圣山主峰南4公里處,其左側(cè)為537.7高地北山,右側(cè)為597.9高地,是志愿軍中部戰(zhàn)線戰(zhàn)略要點五圣山的前沿陣地。

11月1日晚,作為預(yù)備隊的志愿軍第12軍第91團投入戰(zhàn)斗。第12軍采用“添油”戰(zhàn)術(shù),開展“小兵群作戰(zhàn)”,即以一個組至兩個班為單位進行戰(zhàn)斗,少擺多藏,隨時補充,講求靈活機動和高效率的單兵作戰(zhàn)。3日,第12軍第93團投入戰(zhàn)斗。5日,美軍和南朝鮮軍以4個營兵力在飛機、火炮及坦克配合下,向597.9高地發(fā)起重點進攻。

597.9高地呈人字形,志愿軍利用周圍大小山頭構(gòu)筑了12個陣地。位于主峰附近的3號、9號和10號陣地,是敵人攻擊的主要目標。其中,9號陣地在前、10號陣地在右、3號陣地在左,呈掎角之勢。

這天,胡修道與搬運彈藥的戰(zhàn)士滕土生一起,由班長李鋒帶著去守衛(wèi)3號陣地。此時,飽經(jīng)轟炸的3號陣地上,唯一的掩體是一塊半人多高的石頭。第一次參加戰(zhàn)斗,胡修道就遇到了最猛烈的攻勢。

天蒙蒙亮,敵人的炮彈就炸開了。這是胡修道第一次與敵人真槍實彈地作戰(zhàn),心情頗為緊張。

“沉住氣,”班長指揮胡修道在石頭后邊觀察動靜,“敵人怕近戰(zhàn),不要自己先膽怯了?!庇质且魂嚺诼?,身下的陣地劇烈搖晃起來。胡修道探頭一望,在敵炮火的掩護下,敵人越爬越高,越來越近。胡修道攥緊一根爆破筒,心中默數(shù):50米、40米、30米……只聽一聲“開火”,他就貼在地上猛扔起來,爆破筒、手榴彈、手雷……不知過了多久,班長抓住他的手腕,說敵人已經(jīng)撤退。

“打這種仗,要敢于把敵人放進來,再打他個措手不及?!卑嚅L正說著,敵人又上來了。

胡修道仔細觀察著,約兩個排的敵人如濁浪般層層涌上來。這一次,胡修道耐心地等待敵人靠近。他和班長用“包餃子”的打法,先集中火力向分散的敵群兩邊打,迫使敵人往中間擠,再向敵群投手榴彈。很快,他們在陣地上筑起一道鐵閘,頂住敵人的連續(xù)猛攻。

濃煙消散,遠處的五圣山漸漸清晰起來。“這個山頭要緊得很,萬一守不住,敵人一占五圣山,對我們就不利了?!甭犞嚅L的話,胡修道不由得攥緊拳頭。

在班長的指揮下,他們連續(xù)打退敵人10余次進攻,胡修道也很快適應(yīng)了戰(zhàn)場??墒菍τ诤薜蓝?,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沒多久,9號陣地告急,班長李鋒被連長調(diào)去支援。他再三囑咐胡修道和滕土生:“我走了,你們要好好守住陣地,保持住咱們班的榮譽?!焙薜佬睦镉行┎惶?,可還是說:“班長你去,放心,保證人在陣地在?!?/P>

戰(zhàn)斗從早晨一直持續(xù)到中午,補給仍送不上來。胡修道努力回憶著一些趣事,去分散身體的饑困。他記得有一回,有位叫劉興文的苗族英雄要來連里作報告,自己早早就坐在山坡上等他。他以為,劉興文一定是身高八尺、膀闊腰圓。可一見面,才發(fā)現(xiàn)劉興文竟那樣瘦小,還一臉孩子氣。就是這樣一位年輕戰(zhàn)士,在金化郡樸達峰上,硬是打垮了敵人11次沖鋒,斃傷敵100余人。

想到這里,他定了定心神,轉(zhuǎn)到班長的指揮位置。炮襲又開始了。胡修道發(fā)覺這回的炮聲很特別,打得猛,時間也長。他探頭一看,成群的美軍涌了過來。

胡修道的斗志一下被點燃了,帶著滕土生拼命地包起“餃子”。潰退的敵人絕不會想到,把他們困阻在山坡上的,僅僅是兩名初上戰(zhàn)場的中國士兵。

很快,敵機投下一批燃燒彈,氣浪、泥土、石塊猛然砸在他們身上。按照規(guī)律,敵人馬上就要沖上來了。他們擺好手榴彈,握緊槍,集中精神等待著,可一個敵人的影子也沒有。

胡修道更加仔細地觀察起陣地周圍的情況。他發(fā)現(xiàn),10號陣地前面有一大片黑綠身影正緩緩向上移動,一大撥敵軍已經(jīng)爬到半山腰。大概是見啃不下3號陣地這塊硬骨頭,敵軍就轉(zhuǎn)向臨近的10號陣地。胡修道暗暗著急,那邊的戰(zhàn)友肯定是犧牲或受傷了,如果丟了10號陣地,敵人就可以俯射3號和9號陣地,597.9高地就保不住了。

硝煙彌漫,陣地前沿的輪廓已看不清楚,敵人的炮火把運動道路封鎖得嚴嚴實實,援兵很難上來。胡修道突然意識到:如果我飛跑過去,趕到敵人前面,也許就能守住10號陣地。

這時,連部通信員正好來了解情況,胡修道連忙抓住他的手:“你暫時守住3號陣地!”說完,他與滕土生一起向10號陣地沖去。他左手提著一根爆破筒,用大拇指緊緊扣住拉火環(huán),右手握著一顆手雷。他下定決心,要是敵人沖上陣地比自己晚一步,就用它們打退敵人;要是敵人先到了,那就同歸于盡。

就在胡修道和滕土生要撲上陣地的關(guān)頭,突如其來的彈雨把他倆壓制在10米外的山梁上。他倆迅速滾到一個彈坑里,再爬向另一個彈坑。不知爬了多久,胡修道抬頭一看,正好和敵人臉對臉遭遇了。敵人一愣,馬上向他圍攏過來。胡修道投出手雷,炸倒了一大片敵人,由于距離太近,自己也被震昏了過去。

他暈暈乎乎睜開眼,讓滕土生趕緊去向連長報告情況,自己繼續(xù)守在10號陣地阻擊敵人。敵人改變了戰(zhàn)術(shù),緊跟彈著點,排成三角隊形輪番涌上來。胡修道只能向敵群猛扔手榴彈,直至精疲力竭地躺倒在地上。就在這時,幾名增援的戰(zhàn)友上來了,讓胡修道回3號陣地繼續(xù)堅守。

冒著轟炸,胡修道貓著腰折返回3號陣地。此時,滕土生已負傷下了陣地。敵人終于弄清了守衛(wèi)這3個陣地的中國士兵人數(shù)極少,還首尾相顧。于是,他們糾集兵力齊涌上來。

胡修道用牙咬住手榴彈弦,朝敵人甩去。片刻,雪白的彈弦落了一地。天色漸暗,胡修道又獨自打退了敵人的十幾次進攻。他意識到,敵人仍不甘潰退,可能還會有一輪猛攻。

陣地上,裹滿灰沙的槍械大都拉不開槍栓了。為了給敵人營造出他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的假象,胡修道把犧牲戰(zhàn)友的帽子分散擺在陣地最前沿。他搜集著零星的彈藥,給自己留了一根爆破筒。

一個人組成的這道防線,果然迎來最險峻的沖擊。這回,足有兩個營的兵力朝著3個陣地同時撲來。山下,二三百門榴彈炮、無后坐力炮和坦克炮齊轟向志愿軍陣地。天上,敵機正瘋狂俯沖掃射,猛擲汽油彈。胡修道不斷變換著位置向敵人投彈,可敵人太散,怎么都打不退。這一次,他改成打“空炸”:把拉了弦的手榴彈在頭頂繞一圈,再扔下去,用空中爆炸的彈片殺傷敵人。很快,他炸倒了幾個,可還是擋不住敵人進攻的浪潮。

胡修道抓起只剩一盤子彈的機槍,跪在地上打了起來……直到連長在步話機里命令他找掩體,他才再次隱蔽到那塊石頭后面。霎時,一排排“喀秋莎”火箭炮彈從頭頂呼嘯而過,在敵群中炸開花。

各個山頭的敵人都被擊退了,3名戰(zhàn)士趕來支援。此時,胡修道的衣衫都炸碎了,渾身上下黑漆漆的,卻格外高興:“敵人被打退了!陣地還是我們的!”

這一天,胡修道在沒有任何補給的情況下,擊退敵人41次進攻,創(chuàng)造了志愿軍戰(zhàn)士一人一天殲敵280余人的紀錄。他是新兵,更是多面手,犧牲戰(zhàn)友留下的沖鋒槍、爆破筒、輕機槍,都是他殺敵的武器。他巧妙變換戰(zhàn)斗位置,誘導(dǎo)敵人相信還有很多志愿軍戰(zhàn)士在戰(zhàn)斗。

智勇雙全的胡修道,書寫了孤膽作戰(zhàn)的光輝典范,創(chuàng)造了世界戰(zhàn)爭史上的阻擊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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