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向西,屹立著巍巍喀喇昆侖山。從空中俯瞰,達坂高聳入云,冰河交錯密布。這里是“高寒極地”“生命禁區(qū)”,也是邊防官兵不竭的精神之源。
那些帶著詩意的哨所名字掩蓋不了這里殘酷的自然現(xiàn)實——天上無飛鳥、地上不長草,六月雪花飄、四季穿棉襖,風吹石頭跑、氧氣吃不飽。
有人說,喀喇昆侖高原守防的日子太艱苦,即使躺著也是一種奉獻。然而,沉默的喀喇昆侖高原依舊以她獨特的魅力,牽絆著一代代守防官兵的心。
新疆軍區(qū)某邊防連駐守的哨所,被地質學家稱為“永凍層”,連野生動物都很少踏足。真正留下足跡的,是守衛(wèi)在這里的邊防軍人。堅守,是一代代哨所官兵不變的選擇。一批批鐵心戍邊的官兵正在用青春和熱血書寫著喀喇昆侖精神的嶄新篇章。
節(jié)日期間,邊防連官兵為祖國送上祝福。牛德龍攝
那條河:交融著關于生命的愛與敬畏
“砰,砰!”冰塊在斧子的不斷敲擊下碎裂成一盆冰疙瘩。簡單擦拭后,炊事班班長王曉康小心翼翼地把碎冰放入高壓鍋。這一天是農歷冬至,一番忙碌后,化冰的水將變成官兵們碗里熱乎乎的餃子湯。
這里山高路陡,山下的水運不上來,唯一的水源來自距離哨所20多公里的一條河。夏天雪融后匯成河,官兵們取水裝進袋子,徒步運回營區(qū)儲備起來。待到天冷,袋子里的水凍結成冰,冬防期間的生活用水才有了著落。
吃水靠破冰。冬日里的清晨,哨所的寧靜總是被斧子“劈”開的。有例外時,官兵們就知道,冰用完了。
那年冬防期間,用水量較多,存儲的5000袋冰塊,還沒到開山期就見底了。王曉康帶著幾名戰(zhàn)友來到已結冰的那條河邊,決定用鋼釬和大錘破冰取水。
一錘又一錘,冰碴四濺,10厘米、20厘米、30厘米……
冰面頑固結實。在這里,空氣的含氧量僅為平原地區(qū)的40%,鑿了一會兒,戰(zhàn)友們都開始大口喘氣。休息時,王曉康跪在冰面上聽下面的水流聲。
“有水,這兒有水!”聽到王曉康興奮的叫喊聲,戰(zhàn)友們趕緊聚過來拿起大錘拼命鑿。絕望的盡頭,終于看到了希望??粗畯谋嫔弦还晒捎砍鰜?,王曉康哇地哭了出來,雙手捧著涌出的河水,嘗了一口說:“甜,真甜。”
這條河,交織著關于生命的愛與敬畏。戰(zhàn)友們熱愛它,它孕育了整個哨所的生命;戰(zhàn)友們卻不得不敬畏它——這巡邏路上的冰河,冷峻地告誡人們生命的脆弱。
“冬天結了冰,我們可以從冰面上走。夏天水比較深,需要穿雨褲趟水過河?!蹦菞l河在張鵬飛的心里留下了陰影,他曾險些被河水吞噬掉。
去年8月,積雪融化,河面看起來流速緩慢,巡邏隊員決定趟水過河。張鵬飛系上安全繩上前探路,腳剛伸進水里,一股涼氣直抵頭皮。走到河中間時,急促的暗流灌進了他的雨褲,他瞬間被河水吞沒。岸上的戰(zhàn)友死死地拽著安全繩,用盡全力才把他從冰河的撕咬中拔了出來。
冰河上沒有橋梁。一次巡邏時,巴依爾趴在一塊大石頭上,讓戰(zhàn)友們踩著他的后背過河。在戰(zhàn)場上把后背交給戰(zhàn)友,意味著信任;在這里,是生存的希望。
巴依爾身體素質在全團數(shù)一數(shù)二,那時誰都不會想到,他強壯的身軀,竟會如山崩一樣瞬間塌下來。后來,他先是出現(xiàn)頭痛胸悶等常見的高原病,第3天開始惡化,送進搶救室后就再沒醒過來。
“前幾天看他還好好的,突然通知我,人沒了。”連長于少林幾天吃不下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默默流淚。后來他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自己先垮了,戰(zhàn)士們該怎么辦?他把床鋪搬到班里,忍著悲慟安撫戰(zhàn)士們的情緒。
巴依爾的父親已是兩鬢斑白。追悼會上,這位老父親在兒子微笑的遺像前哭得肝腸寸斷。結束后,他找到團領導,為兒子交了最后一個月的黨費。
海拔4280米的康西瓦烈士陵園在皚皚雪山的簇擁下莊嚴而肅穆。一塊新的墓碑豎立在寒風里,刻著逝者的名字:葉爾登巴依爾·紅爾。
他是陵園的第117位逝者,卒年23歲,還沒來得及談一場戀愛。
那道坡:檢驗好漢的精神高地
巡邏路上,官兵們踏出的每一步,一次次地描摹著地圖上祖國邊境線的輪廓,老兵們說:“我們走得越扎實,邊境線就越清晰?!?/p>
這一條條巡邏路,猶如祖國滾燙血液系統(tǒng)中的毛細血管?!昂脻h坡”是這些“毛細血管”里,最為戰(zhàn)友們熟知的一條。這道險坡原本被稱作“絕望坡”,后來大家覺得這個名字太消極,于是改名“好漢坡”。
攀爬“好漢坡”,先要走過一處官兵踩出來的羊腸小道。小道之險在于石頭,奇巖怪石相疊互倚,如同風在這里砌了一塊塊驚心動魄的雕塑。巡邏人不敢仰望,小心翼翼邁好腳下的每一步。
“好漢坡”一共有3個坡,站在第一個坡下面看不見第2個坡,登上第2個坡時由于視野驟然開闊,感覺第3個坡就在眼前,可是走很久都難以到達。
嚴寒缺氧的條件下,官兵們的體力消耗特別大。走在這條道上,左邊是山,右邊是陡坡,腳下雪滑,稍不留神就會墜坡而下。
一年冬天,陡坡上結了冰,孫志國手拿冰鎬邊爬邊刨,刨下來的冰塊碰撞著冰川往下墜。他在前面開路,刨出能踩穩(wěn)的地方,后面的戰(zhàn)士亦步亦趨跟著爬。風如刀片,夾著碎冰碴子從四面八方兜臉削過來,官兵們忍痛瞪著眼睛盯著前面的路,絲毫不敢大意。
袁郭鵬從這里掉下去過,幸而只是倒栽到了一米深的雪里,戰(zhàn)士們硬生生把他拔了出來,他臉上被冰碴子劃了好幾道口子。
最后700米的斜坡堪稱“絕頂”,坡度有60度,直達冰川頂部。這是整個巡邏途中最難爬的一段,皚皚不絕一仰難盡的氣勢壓得人呼吸困難,心寒眸酸。每當走到這段陡坡時,戰(zhàn)友們的體力幾近耗完,唯一的辦法是“上坡莫望頂”。
這絕頂,也是守防人的精神高地。
“一想到自己踩在祖國最高的邊防線上,心里就很帶勁兒,不上好漢坡,絕對體會不到這種感覺?!睂O志國說,他心里的那種“帶勁兒”,源自挑戰(zhàn)極限后的自豪感。
返回前,巡邏官兵總會緩緩展開國旗,朝著祖國的心臟——北京的方向莊嚴敬禮?!爱敯涯_印踏在這坡頂,你會由衷地感覺自己和祖國連在一起了?!倍藕1f。
這種自豪感,是每一個守防人平凡的英雄夢。心懷英雄夢,死有時并不可怕。
巡邏途中,官兵們所有的力氣都用在了走路與呼吸上?!吧鸁o可戀”的感受時時侵襲著他們,在最累的時候,甚至感覺活著比死都難受。
“再不想走第二遍!”許多人巡邏后都會這么說,但當再次巡邏的時候,大家又搶著爭取這個受苦的機會。“那種自豪感會上癮!”他們說。
于少林擔任連長期間,平均每月巡邏100公里以上。2014年的一天,他帶領一支巡邏隊出發(fā)。返途中,天降大雪,漸漸淹沒了他們的膝蓋。戰(zhàn)友們一踩一個深坑,一腳一腳往前拔著走。實在走不動了,他們就咬牙往前爬。爬出雪海,他們互相攙扶著蹣跚著才挪回了營區(qū)。
巡邏路上,干部背著戰(zhàn)士趟過冰河。牛德龍攝
“那時候真的就剩一口氣了,大家挺過來后,成了生死之交?!庇谏倭终f。
一起經歷生死,恐懼與勇敢——兩種決然相反的特質,就這樣奇妙地融合在了這群邊防戰(zhàn)士的身上。
巡邏途中,班長為新兵包扎傷口。牛德龍攝
袁郭鵬退伍前,最大的心愿是再去經歷一次巡邏:“就這樣離開總覺得心里放不下?!彼麅纱翁峤粫嫔暾?,兩次被退回。第3次,他流著淚苦苦相求,連隊才同意。
馬雙喜心里也放不下。退役后,他報考了留疆黨校,在距離哨卡最近的縣城當了一名人民警察,用另一種方式守著祖國,守著這片令他自豪而難忘的土地。
那位軍嫂:“如果再給我一個機會,我會抱抱他”
在這片寂寥的生命禁區(qū),愛——總是以各種名義讓這群漢子堅守下去。
于少林新兵入伍后一直在海拔5000米以上的哨所服役。他是戰(zhàn)士們公認的創(chuàng)造了高原戍邊奇跡的人。
再硬氣的漢子,心里也有柔軟得一碰就疼的地方。與妻子結婚后,沒度幾天蜜月,于少林就要啟程返回部隊?!跋眿D哭得稀里嘩啦的。”于少林說,后來因為工作忙,他連兒子的出生也沒能趕上。與戰(zhàn)友們說起這些,于少林總會將頭轉向一邊。
杜海兵口袋里揣著一張全家?!?歲大的兒子擺出奧特曼的動作,妻子依偎在自己身邊。
他已經一年沒回家了。兩個月前大雪封山初期,連隊在位人員少,他找到指導員表示愿意守完冬防再休假。想家時,就拿出這張全家??匆豢?、摸一摸。杜海兵的妻子一直想來哨所看看,杜海兵找各種理由沒讓她來,怕她看了心疼。
2017年,指導員亓鳳陽的妻子譚楊不顧丈夫的勸阻,上山來看他,戰(zhàn)友們鄭重地列隊相迎,譚楊與他們挨個擁抱。這是該邊防連組建以來迎來的第一位軍嫂。
夫妻倆已經7個多月沒見面了。兩人緊緊相擁,熱淚盈眶。譚楊參加大學生志愿服務西部計劃來到和田后,與亓鳳陽相識?;楹蟛痪茫柳P陽就帶領換防部隊進駐該邊防連。
“一定要去趟昆侖山,看看丈夫和那里的守防官兵!”譚楊與家屬院的姐妹們聊天時下定決心。她知道必須把身體練強壯,再等待時機上山,每天早晚堅持跑5公里,跑爛了3雙鞋,體重也由80多公斤降到了55公斤。
邊防團領導了解情況后,專門發(fā)函給譚楊所在單位,派專車送她上山。她帶了幾份肯德基的全家桶,還沒到山上已經涼透了。戰(zhàn)友們品嘗著這城市的味道,仍然津津有味:“太久太久沒吃到過了。”
守防的人和城市隔絕久了,再回到城市,整個人常常是“傻愣”的。
杜海兵有次休假乘飛機回家。家鄉(xiāng)地鐵機場線通了,他圖個新鮮,想去體驗一下。到了地鐵站,他完全不懂怎么操作,就傻站在人流里,最后還是一個小伙子幫忙才買上了票。
一位老士官被家人安排相親,“見了女方,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擱?!焙髞砼桨l(fā)消息給他,說是和自己心目中的軍人形象不大一樣。
的確難以將“威風凜凜”這個詞和這里的戍邊人聯(lián)系在一起。常年不和“外面的人”交往,他們的舉手投足仿佛都要慢半拍。
譚楊要下山了,離開前轉身朝著送她的戰(zhàn)友們深深鞠了一躬:“謝謝你們!”登上車,她從車窗往外看,不少戰(zhàn)友竟啜泣起來。
藏在西北的角落里,常年守防,卻很少有人知道他們,突然得到“外面人”的認同甚至感激,心里是自豪也是酸楚的。
譚楊說她最后悔的一件事情,是一次亓鳳陽要上前線哨所的時候,自己和他吵了一架。她憋了幾年的委屈沒忍住,一瀉而出。亓鳳陽沒有懟回去,話像是噎在了嗓子里。
“那時候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像個無助的孩子?,F(xiàn)在想起來特別心疼?!闭f到這里,她非常后悔:“如果再給我一個機會,我會抱抱他?!?/p>
“有多少憔悴,也有多少美麗;真正的軍人,你撲向了風雨,我是你家中,最平安的消息……”譚楊說,她最喜歡這首軍歌《妻子》,丈夫的平安,也是她最希望得到的消息。
在這里,與家人通消息并不容易。手機信號遍及全國各個角落,這里卻是被“遺忘”的一處。只有到200公里外的地方,才能觸及到手機信號的“尾巴”。
哨所每10天要派車去兵站取一次給養(yǎng),于是大家輪流押車,到了那里就可以給家人通個電話。打電話最要緊的事情是報平安,多少天不通話,家人的心就懸著多少天。
電話里不能說的話,都被夜幕星辰聽見了。一個年輕戰(zhàn)士的奶奶離世了,大雪封山,他出不去,“一到晚上就想她,我就對著外面的雪山大喊,‘奶奶,對不起’”。
電話里不能流的淚,都被冷風親吻了。一位年長士官接到妻子的電話,說兒子高燒,一直喊爸爸。他蹲在外面大哭了一場,再面對戰(zhàn)友,依然是一副笑臉。
那些無言的戰(zhàn)友:與勇敢的人站在一起
哨所一年四季荒蕪,灰與白是這里的主色調。
一個在這里服役滿兩年的義務兵休假回家后,下車看到滿是野草的土地,當場就趴在地上,與鮮艷的色彩融為一體。
部隊有“加餐”一說,每周會有一頓飯加幾個肉菜。在這里,加餐和肉沒多大關系。要是有一頓飯里突然出現(xiàn)了綠油油的蔬菜,官兵們一定會先好好觀賞,再去細細品味。
“要不種盆花試試?”段天詞突發(fā)奇想,戰(zhàn)友們雖然覺得不會那么容易,但也都愿意試試。從嬌弱的月季花到頑強的仙人掌,他們“試盡百草”,沒有一盆能活下來。
屢試不成,種花便成了一種執(zhí)念。官兵們每次休假、出差回來,哪怕行李再多,都要想辦法帶上一些花籽、菜籽和綠色植物,一年又一年,從未放棄。
綠蘿遇水即活,生命力極為頑強,有“生命之花”的美譽。2017年3月,段天詞休假結束后,特意從集市上買了5盆綠蘿帶上哨所。
百般呵護,精心照料,哨所戰(zhàn)友對它們的關心簡直比得上對待初戀女友,可最終還是沒能將它們留住——5盆綠蘿不到4天就蔫了3盆,一周后只剩1盆奄奄一息。
李明杰突發(fā)奇想:用維生素片配成營養(yǎng)液澆灌。奇跡出現(xiàn)了,這盆就要斷氣的綠蘿竟然起死回生了,而且越長越茂盛。
有次巡邏,一位新兵留守。他看這一天屋外有陽光,就把綠蘿抱出去曬太陽。一個多小時后,天色大變,雪花開始往下飄。他只顧擔心戰(zhàn)友巡邏安全,竟忘了把綠蘿抱回來。等想起來,綠蘿已經被凍成了“白蘿”。
“內疚得很,要是那綠蘿死了,我真不知道怎么跟大伙交代?!毙叶蔷G蘿又活過來了。雖非血肉之軀,這綠蘿卻堅強地與勇敢的人站在一起。
在這里,守防人還有一位特殊的戰(zhàn)友——“虎子”。
“它是我們的兄弟。”建哨所之初,兄弟連隊把一條狗送給了連隊。魏武是連隊的軍犬訓導員,他給它取了這個名字,并用訓練軍犬的方式來訓練它。最終,“虎子”成了一條合格的軍犬,也成為了戰(zhàn)友們巡邏路上的好幫手。
每次巡邏,“虎子”興致都很高,興高采烈地第一個竄上車;巡邏路上,誰走不動了,就把“虎子”叫到身邊,拽著它的尾巴走;途中小憩,戰(zhàn)友們都會把好吃的留給它。
“虎子”也有不聽話的時候。
2013年11月,退伍老兵乘車下山,“虎子”一直狂奔在車后。駕駛員把車開得更快,料想它跟不上可能就不跟了。誰知,“虎子”卻死死地追在后面,中途經過好幾處水溝,身子被刺骨的冰水浸透了,也沒有停下腳步。
在一處下坡,“虎子”前腿一軟,重重地摔在路上,滾出五六米遠。車廂內的老兵趕忙喊:“停車、停車、快停車……”
車還沒有停穩(wěn),老兵就跳下車子?!盎⒆印笨吹嚼媳粋€翻身就向著老兵奔過去。老兵歐學軍抱住“虎子”,發(fā)現(xiàn)它左后腿不敢著地,在流血。他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車輛返回營區(qū)把“虎子”送回哨卡,官兵們將它關進犬舍。老兵王勝撫摸著它說:“‘虎子’別怕!”。
“虎子”意識到老兵又要走了,猛地在犬舍里上躥下跳,像瘋了一樣,發(fā)出狼一樣的叫聲。聽說,狗這樣嚎叫是在哭泣。
2014年6月的一天,“虎子”和戰(zhàn)友們一同去一處冰湖取水。準備開車返回時,汽車卻怎么也發(fā)動不了。凍得實在沒辦法,七八個人抱成一團擠在駕駛室里取暖。
官兵們抱著試試看的心態(tài),想讓“虎子”回連隊報信。他們摸了摸“虎子”的頭,又指了指連隊的方向?!盎⒆印毕袷锹牰艘粯樱癖级?。一個半小時后,營救的隊伍終于趕到。
“虎子”卻累倒了,在雪地里蜷縮著不停地抽搐。戰(zhàn)士們忙搬出氧氣袋綁在它嘴上。過了好久,它才蘇醒過來。
就在那天夜里,它來到老營房旁,趴在雪里再也沒能醒過來。官兵們只是心里痛,卻再也沒有人敢大聲呼喊“虎子”的名字。
他們怕止不住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