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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披山島,聽海、聽濤、聽官兵守島的青春故事……

來源:中國軍網(wǎng)-解放軍報 作者:張淦 李恒江 葉子 發(fā)布:2022-04-11 06:4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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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花知兵心

■解放軍報記者 陳小菁

守山望海。

不足半米寬的小路上鋪滿黃葉,延伸到山的深處。順著這條陡峭的路往上爬,將近山頂?shù)奈恢?,還能看到一個獨戶的人家。此刻,眼前的一片山林就像自己曾經(jīng)守望的海,在李付山心里,也只有這個時刻,這片森林、這片“?!?,是屬于他一個人的。

臨近4月,北方的空氣中帶著微涼。又一次爬上山頂,剛剛脫下軍裝的海島雷達老兵李付山,心頭涌上思念。下意識地撥通了東部戰(zhàn)區(qū)海軍航空兵某旅披山島雷達站站長呂光陽的電話,他說:“戰(zhàn)友們寄來的照片、海島石都收到了,我在山東老家挺好,讓兄弟們別掛念。”

離開守衛(wèi)了16年的東海小島——披山島,已經(jīng)4個多月。在李付山心里,覺得自己還是個守島兵,還會時常和妻兒開玩笑,“活在海島時間”。

每次出門聞到的不再是咸腥的“海味”,抬頭看到的也不再是海闊天空,他明白自己與島的距離越來越遠了。那些與那座島有關(guān)的作息習慣、思維方式、記憶畫面卻填滿了生活的罅隙。他常常會覺得,生活中的細枝末節(jié)都和記憶深處的那座島緊密相連。

那么遠,卻又那么近——老兵與他守護的海島之間的距離。

按時起床、接送孩子、做飯買菜……在老家的日子忙忙碌碌。李付山心里,過的卻還是守島的日子。離隊百余天,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早點回“家”看看。

高中畢業(yè),李付山應(yīng)征入伍上了島。披山島漸漸成了他的第二個家。有一次他和妻子聊天說,過去16年自己“離島”的日子不超過30個月,但自己“離岸”的日子卻有數(shù)千天。那一刻,妻子理解了丈夫每天定格在清晨5點50分的“生物鐘”、理解了丈夫珍藏在角落的黃臉盆、綠軍被:“老李的心還在島上呢!”

島與岸,在李付山心上同樣重,都是家。心在島上,島在心里,人生的航船就不會迷航。假日一大早,呂光陽給李付山打來電話:“兄弟們想你啦,有空回家來看看?!彼f,這是戰(zhàn)友們的心愿。

電話那頭,李付山已是熱淚盈眶。拿著電話,看著晃動的鏡頭上浮現(xiàn)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老兵感動了。他們相約:等疫情過去,大家再相聚。此刻,海水輕拂礁石,浪花已經(jīng)讀懂了兵心,它也在等待著老兵回家。

這就是披山島雷達站老兵李付山的故事。在披山島官兵守島的青春故事中,它只是平凡的一個。走進披山島,聽海、聽濤、聽兵心,聽懂了浪花對沙灘的依戀,也就聽懂了海島雷達兵對山海的守望。

向海風許愿,在山海相見

■張 淦 李恒江 葉 子

守島官兵喜歡在閑暇時間一邊望海、一邊聊天。

披山島,面積僅2.38平方公里。攤開地圖,縱橫交織的經(jīng)緯之間,這個東海深處的小島毫不起眼。

島上駐守著一個有著60多年歷史的英雄雷達站,曾被授予“攻如猛虎,守如泰山”獎旗。60多年來,守在這里的官兵換了一茬又一茬,但官兵初心依舊,眼睛清澈依然。

人在心在堅守在,遠方的島并不遙遠。

雷達站營門前的“披山島”三個大字,也鐫刻在每名官兵的心上。

離開?離不開那座島

二級軍士長杜從志心里,守了幾十年的披山島,是他離不開、離開了也放不下的地方。

他是旅里最老的兵。今年已經(jīng)43歲的杜從志,1997年入伍來到島上,是旅里的技術(shù)大拿。

25年間,旅領(lǐng)導多次征求意見將他調(diào)到旅機關(guān)工作,這樣他可以把家搬來部隊駐地,定期與家人團聚。但兩次調(diào)離小島都不到半年,杜從志就主動找到領(lǐng)導要求把他調(diào)回島上。領(lǐng)導不解,他卻只有這么一句話:“離不開那座島?!?/p>

“離不開”的潛臺詞,是“不想離開”。素來沉默寡言的杜從志,每次面對人生進退選擇時卻從不含糊。也許是孤寂的守島生活雕琢了老兵堅韌的性格,他緊接著又說出另一句簡短有力的話:“留下來是我的心愿?!?/p>

心愿是要被珍藏的,杜從志始終這么認為。

那天,看到“向海風許愿,在山海相見”這句話,他就把這句話設(shè)置成了自己的微信簽名?!皬碾x不開,到留下來”,時光如水逝去,老兵的心愿沉淀在歲月的河床,逐漸被沖刷打磨出寶石般晶瑩的光澤。

披山島位于東海深處,杜從志說這里令他印象最深的季節(jié)有兩個——春季和冬季。

新兵來隊時,看到一個個稚嫩的面孔,杜從志就像沐浴著春天的陽光;老兵離隊也是島上最冷的時節(jié),那接連半個月的霧氣,一如他心頭的陰霾。

守島幾十年,杜從志的許多戰(zhàn)友陸續(xù)離開了海島。他說自己就像這座披山島,反復(fù)經(jīng)歷著潮起與潮落——年輕時候每年老兵離隊,他都要站在山頭,看著接老兵的船消失在山海相接的地方。他的眼淚滾燙,又被風吹干。后來,自己也成了老兵。每次送別戰(zhàn)友,他更是難舍難分,抱住戰(zhàn)友的肩膀,一任自己淚涕橫流。

再后來,老兵離隊的日子,成了杜從志主動申請值班的日子。他開始懂得,最傷心的時候,眼淚都是流淌在心里的。他告訴自己,面對離別,要把悲傷留給自己……

也正是從那時起,杜從志做出決定——留下來?!皪u要有人守,我也離不開島?!边@也成為他和青春的約定。如今,這個約定屬于更多守島官兵。

去年,中士趙鑫帶的“徒弟”、下士陳楷洋即將退伍。臨行前,趙鑫笑著跟他開玩笑:“你啊,離島時可不許哭鼻子?!?/p>

“怎么可能!我肯定不哭,我要笑著揮手?!?/p>

“吹牛,我不信。不過,我是真的不會哭?!?/p>

老兵退伍前一天的傍晚,兩人坐在山頂?shù)慕甘?,微笑著四目望向山海相接的地方。這是戰(zhàn)友離別前的“貼心一刻”,也是兄弟間的“默契約定”。

在披山島,老兵退伍時,航船會搭載老兵繞島三圈并鳴汽笛。這個特殊的送別儀式已經(jīng)延續(xù)了很多年。翌日清早,趙鑫悄悄換班、跟著老班長杜從志到山上值班,他害怕自己看到戰(zhàn)友離去的背影會“失約”。

鑼鼓聲響,陳楷洋的目光在人群中“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眼神難掩失落。他笑著和戰(zhàn)友擁抱告別,心里反復(fù)想著“師傅”趙鑫的話,提醒自己“要笑著離開”。

汽笛聲鳴,在踏上航船的一刻,陳楷洋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披山島,這個承載他青春的地方,有著太多回憶。

山頂,趙鑫抻著脖子看著遠處的海面,期待能看一眼繞島的船。這一刻,他們彼此都落淚了。

杜從志和遠方的陣地。

苦嗎?其實有點甜

在披山島,戰(zhàn)士守島時間最長紀錄是24個月。

中士趙鑫說,過去上島之前,教導員會特意叮囑帶隊的排長,帶幾個準備上島的新戰(zhàn)士在鎮(zhèn)上好好轉(zhuǎn)一轉(zhuǎn)——“上島容易出島難”。

如今出島便捷多了,趙鑫特別知足。用他的話就是:“日子有點甜?!毕鄬τ谶^去的“苦”,官兵口中的一個“甜”字見證著時代發(fā)展給守島帶來的巨大變化。

披山島孤懸遠海,每周只有兩班船補給。2018年,島上探出一口深水井、建起了蓄水窖,但官兵吃水用水仍然緊張。

那年春節(jié)前夕,旅隊領(lǐng)導讓守歲的雷達站官兵每人錄制一段“心語”給遠方的家人。當時還是列兵的趙鑫靦腆地說,“就想喝一口家鄉(xiāng)的汽水……”這個打小在西安長大的戰(zhàn)士,說起小時候和爺爺一起坐在城墻下乘涼喝過的橘子汽水,連笑容都是甜的。

官兵樸素的心愿,擊中了旅領(lǐng)導的心房。從那以后每次補給船上島,運輸物資中除了一箱箱的純凈水,還會額外增加幾箱橘子汽水。去年,島上安裝了海水淡化系統(tǒng),海島的吃水難題得到徹底解決。但定期補給汽水上島,成了旅隊沿襲至今的傳統(tǒng)。

“在這個小島上,橘子汽水不僅僅是一種飲料,讓人甜到心里的是來自遠方的牽掛。”雷達站站長呂光陽一語道破兵心。

那年國慶節(jié)前夕,老兵石文恒的妻子打算上島探親。乘坐飛機、高鐵、汽車輾轉(zhuǎn)到了碼頭,即將乘船進島的前一天,臺風不期而至。船停航了,原本計劃的溫暖相聚,無奈變成了隔海相望。

一天、二天、三天,狂風漫卷,海潮洶涌。眼看假期即將結(jié)束,這位軍嫂也要返回了。就這樣,石文恒在島上精心布置的家屬房,最終沒能派上用場。

妻子離開那天,她把一箱糖果留給經(jīng)常往來披山島送物資的漁民老鄧。放下電話,得知妻子要離開,石文恒站在陣地附近巖石旁百感交集。海風呼嘯,他默默凝望著海的那一邊……

一周后,老鄧開著漁船上島送物資,他把那箱糖果交到石文恒手上。打開箱子的塑封,一顆顆巧克力糖果就像星星,閃耀著他的眼眸。戰(zhàn)友們聚攏上來,每個人都從班長手里分到了糖果,他們笑得特別開心。

從橘子汽水到“遲到的糖果”,“甜”成了雷達站官兵對幸福生活的定義。

去年,下士趙勇登記結(jié)婚了。因為新冠肺炎疫情,兩人原本計劃好的婚期推遲了整整一年。好不容易上級批準官兵可以休假,大家你讓我、我讓你,好像商量好似的把休假機會讓給了趙勇。

半個月后,老鄧開著漁船上島,戰(zhàn)士們從船上卸下幾大箱子喜糖。趙勇的視頻電話打得也很是時候:“不要爭不要搶,今天的喜糖管夠……”

一起吃過苦的戰(zhàn)友,更懂得分享人生的甜。去年冬天,雷達技師李付山即將離隊。他讓老鄧從鎮(zhèn)上訂了一個大蛋糕,要和戰(zhàn)友們一起慶祝在島上的最后一個生日。

得知消息,呂光陽瞞著李付山,讓他帶過的每一名雷達操作員給“師傅”錄了一段祝福視頻。生日會上,伴著優(yōu)美的旋律,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出現(xiàn)在大屏幕上——左一句“班長,祝你生日快樂”,右一句“班長,祝你永遠健康”,老兵紅了眼眶。

和戰(zhàn)友們相伴度過軍營最后一個生日,李付山由衷說道:“這是我一生吃過最甜的蛋糕!”

小島上一家團圓的幸福時刻。

跨越?路始于腳下

137個臺階,數(shù)百米的山路,是官兵們奔赴戰(zhàn)位的距離。

上等兵趙強在心里將這個數(shù)字數(shù)了一遍又一遍,這是他新兵下連后最急迫的心愿——早點背上挎包,踏著這137個臺階到陣地值班。

獨立值班,是每一名雷達官兵攀登的第一個“山頭”。為了背著挎包、奔向戰(zhàn)位的時刻,每個人都會拼盡全力。

獨立值班考核很快來了。趙強信心滿懷地參加,結(jié)果鎩羽而歸。由于緊張,他在標圖時漏掉一組數(shù)據(jù),操作動作出現(xiàn)差錯。

心愿落空,換了是誰心里都不好受。趙強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沒了精神。這137個臺階,仿佛成了一段“難以跨越的距離”。

趙強的班長、老兵田經(jīng)山在島上守了十幾年,他熟悉這座島,也熟悉每名年輕戰(zhàn)士的“心路歷程”。

一個周末,田經(jīng)山叫著趙強到島的另一邊去看看。“這地方慢慢積水變成了一片濕地,白鷺都在這兒飲水;這棵樹是桑樹,初冬會結(jié)果,可甜了;這是野香蔥,可以吃;那邊還有一片格桑花,是一位老班長栽下的……”老兵一路走,一路講解;新兵跟在后面,一路聽,一路記。

山頂?shù)膽已逻叄豢脴浔唤?jīng)年不息的風吹成“莫西干發(fā)型”。田經(jīng)山對這棵樹情有獨鐘,常常自詡是“島上最懂這棵樹的人”。

剛上島,田經(jīng)山就聽島上的漁民說,這棵樹挺立在懸崖的風口處好多年。島上經(jīng)歷了幾次超強臺風,很多樹幾乎被連根拔起,它卻始終沒有倒下。在田經(jīng)山心里,這棵樹成了名副其實的“堅強樹”。

田經(jīng)山告訴趙強,山下大路旁還有一棵“唯一柳”。直到趙強看到了那棵樹,他才懂了“唯一”的含義——這是一棵被大風刮倒的大樹,樹干已經(jīng)干枯,但向陽一側(cè)的枝干又重新長出綠芽。生命之頑強,讓它成為官兵心中的“唯一”。

下山時,路過“虎林”長廊,看著刻有“訓練標兵”名字的一排排鵝卵石,趙強開始期盼著:擁有一塊屬于自己的鵝卵石。

夢想的種子,就這樣在戰(zhàn)士心中扎根?!霸俅蟮膲粝?,也是從小火苗燃起?!痹诤u上守了多年,田經(jīng)山對夢想有著自己獨到的理解。這么多年,他帶過的兵,有的成為兄弟單位的業(yè)務(wù)骨干,有的被選調(diào)到了遼寧艦上。而他,依舊堅守在島上。

老兵有老兵的夢想。大到雷達信號調(diào)試,小到饋線接口除塵,田經(jīng)山都事無巨細地記錄在日積月累達幾十萬字的技術(shù)筆記中?!拔沂羌紟煟走_需要我。”老兵說,一個人如果把工作當作事業(yè)來干,就不會停下前行的腳步;一個人如果把追逐夢想當成一種生活,那么每完成一次任務(wù)就是實現(xiàn)一個夢想。

“不漏掉任何一批空情?!闭劶肮ぷ?,一級上士王雪根的言語中透著淳樸。這位老兵眼中,雷達技師值班都是24小時連軸轉(zhuǎn),有時候上了陣地就是十天半個月,情況不解除,他們不下陣地。

在堅守的戰(zhàn)位上,工作,總是與責任形影不離。

新裝備列裝后不久,王雪根突然接到上級電話通知,兄弟部隊率先發(fā)現(xiàn)某空情目標。用上了新裝備,他們卻“落后了”,他不甘心。

“搜索目標!”王雪根面色凝重。從那以后,王雪根絲毫不敢懈怠,每次值班都要額外“加碼”,給自己增加參與處置訓練的機會。

終于,王雪根帶領(lǐng)戰(zhàn)友又一次在全旅考核中奪冠。體會著勝利的喜悅,老兵臉上寫滿自信,“超越自我,快樂在于過程?!?/p>

跨越,就是實現(xiàn)夢想的過程。再遠的路,也要從腳下邁出的第一步開始。

責任編輯:楊凡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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