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秋的陽光里氤氳著五谷和水果的氣息，鄭保民似乎能聞到一陣陣榛子的香氣。

楊大叔打來電話：“保民，有人上山偷榛子，我抓不住，咋辦？”

鄭保民沒把小偷當(dāng)回事，“丟幾顆榛子不算啥”?；氐郊依?，妻子卻不停地埋怨他。

“當(dāng)初我就不讓你上山種榛子，你偏不聽。這下可好，榛子還沒熟透，人家就惦記上了。你干來干去，純粹是給人家干活?！逼拮有奶勰切╅蛔?，也心疼那些錢呢。

鄭保民告訴她一個小道消息：“我聽大舅說，偷榛子的人可能是馮先成?！?/p>

妻舅住在山里，交通不太便利，村里經(jīng)濟(jì)也不發(fā)達(dá)，還有不少貧困戶，馮先成就是村里最有名的貧困戶。妻子早就聽說此人愛占小便宜，嘴上卻說：“你又沒有抓住人，有啥證據(jù)？”

“咱也不能冤枉好人。我讓楊大叔在林子四周立了五塊牌子，全都寫上‘吃榛子請走正門’，估計能有點(diǎn)作用?！?/p>

“我看沒啥用，該丟還得丟?！?/p>

“再丟我去抓小偷！”

“拉倒吧！別因?yàn)閹捉镩蛔?，再鬧出大事來！”

“你放心，我好歹也當(dāng)過營長，這點(diǎn)小事不用你操心！”

2

鄭保民當(dāng)偵察連長那年才結(jié)婚，曾去舅丈人家里拜過年，后來忙得沒時間探親，好多年也沒再去看望舅丈人。當(dāng)上營長后，他就更忙了，直到自主擇業(yè)脫下軍裝回到家，妻子才對他說：“今年回我媽家過年，再去給我大舅拜個年吧。”

妻舅家里沒啥變化。鄭保民望著村子周圍那一座座長滿灌木叢和荒草的大山，心里很不是滋味。

舅丈人的小舅子是村長。舅丈人特意把他喊來一起陪著吃晚飯。邊吃邊聊，舅丈人問鄭保民：“你往后打算干點(diǎn)啥呀？”

鄭保民本打算用退役金在城里跟戰(zhàn)友一起開個公司，卻被妻子攔住了：“地方上的事情跟部隊可不一樣，你又沒有做買賣的經(jīng)驗(yàn)，還是先看看再說吧。這點(diǎn)錢來得不易，千萬不能亂花！”鄭保民望著終日操勞的妻子，滿臉愧疚地安慰她：“有我在，你別怕！等我干出一番事業(yè)，管保讓你享清福?！?/p>

村長知道鄭保民很有才干，接著問他：“是不是早就考慮好了，打算在城里干點(diǎn)大事？”

“還沒有。有人找我合伙開公司，我還一直沒想好?！?/p>

村長欲言又止，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唉，我老了，啥事也干不成了。兩年前，我就發(fā)動村民上山種榛子，卻沒人響應(yīng)?！?/p>

“為啥？”

妻舅搶著告訴他：“還不是因?yàn)橥顿Y太大，村里人窮，都怕賠本，沒人敢干?！?/p>

村長也證實(shí)：“主要是因?yàn)闆]人敢?guī)ь^。可惜我們村這些山，土質(zhì)都不錯，真是白瞎了。”

鄭保民想到部隊駐地附近也有個小山村，那里的老百姓有不少人在山上種榛子，收入相當(dāng)可觀。眼看這么好的山地閑著，他也覺得很可惜。

村長跟他商量：“你有沒有心思到我們村里來，承包一座荒山種榛子，給鄉(xiāng)親們帶個頭？”

這是一個很好的創(chuàng)業(yè)機(jī)會，鄭保民正準(zhǔn)備說話，他媳婦先夾起一塊排骨放到他的碗里：“你嘗嘗大舅家的豬肉香不香？”

村長也夾起一塊排骨放到他的碗里：“咱們村里養(yǎng)大的豬，肉香味美，你多吃點(diǎn)！”

吃著吃著，村長又問：“你在部隊立過幾次功？”

“三個三等功。”

“干得不錯！將來還有作為！”

“我倒真想再干點(diǎn)實(shí)事！”

3

鄭保民雇人拔掉山上成片的荒草，開辟出二百多畝山地，栽上榛子樹苗，又在榛子林里蓋上兩間簡易房，從村里請來楊大叔夫婦，幫助看守榛子林，給樹木剪枝、施肥、打藥、除草。

平靜的小山村依舊十分平靜，一雙雙忙碌的眼睛天天審視著山上的榛子林，背地里總有村民議論：“當(dāng)兵的真敢干，這么老遠(yuǎn)跑到咱們村里包座山，萬一弄砸了，血本無歸?！?/p>

“那是！咱村這些山，長草還行，種榛子未必能行！”

“人家在部隊當(dāng)過營長，見多識廣，是個干事的人，估計眼光錯不了，那片榛子林興許能掙錢?！?/p>

“真要是能掙錢，將來我也包座山?！?/p>

“你有錢嗎？把你家房子押上也換不來那么多本錢！”

馮先成倒沒指望自己種榛子，他的眼睛也盯著榛子林：“咋還不結(jié)果?。俊?/p>

4

樹上結(jié)滿密密麻麻的榛子，站在枝頭上不停地向村里人招手。馮先成順道去摘榛子，塞滿兩大衣兜才走出榛子林，剝開一顆榛子扔進(jìn)嘴里慢慢地嚼著，“這味道真不錯！”榛子還沒到采摘季節(jié)，果漿里透著一股清香，馮先成邊嚼邊想：“這么好吃的榛子，到時候我來多摘點(diǎn)！”

楊大叔在林子四周立下五塊牌子，還是有人照偷不誤，只好又給鄭保民打電話：“那賊蒙著臉，一手拎著面袋子，一手拎著一根鴨蛋粗細(xì)的木棒子，專在天快黑的時候過來偷，我咋追也追不上?！编嵄Ｃ褛s緊告訴他：“楊叔你先別著急，我明天過去抓賊。”

鄭保民悄悄地來到榛子林，天擦黑的時候走出簡易房，沒過多久就看見一個人影鉆進(jìn)榛子林，從外表看正是楊大叔說的那個賊。等那賊摘到小半袋榛子，他才悄無聲息地走過去說：“喂，你先別摘了，你把面罩摘下來，讓我看看你是誰？”那賊并不驚慌，一言不發(fā)地扔掉手里的面袋子，兩手握住木棒子，摟頭蓋臉朝他劈來。鄭保民早有防備，閃身躲開木棒子，使出在部隊練就的擒拿術(shù)，先是牢牢地抓住木棒子，腳下一個掃堂腿，那賊撲通摔在地上。還沒等他爬起來，鄭保民一腳踩住那賊的肩膀喝道：“別動！”那賊疼得咧嘴直“哎喲”，他上去一把撕掉面罩：“原來是你??！”

鄭保民收回腳，馮先成從地上爬起來說：“算我倒霉。這些榛子還給你。”鄭保民見他轉(zhuǎn)身要走，急忙喊住他：“兄弟，你先別忙著走，這事還沒完呢！”馮先成知道自己不是鄭保民的對手，驚恐地望著他說：“咋的？殺人不過頭點(diǎn)地。我摘你幾個榛子，難不成你還想把我送到派出所去？”鄭保民繃著臉對他說：“那倒不必。你把袋子背起來，跟我走！”

“去哪兒？”

“去了你就知道了！”

5

鄭保民把馮先成帶進(jìn)簡易房里，讓他放下肩上的面袋子，又和楊大叔說：“楊叔，你把我?guī)淼哪切┚撇硕紨[上。”楊大叔指著馮先成驚訝地說：“你還請他吃飯？”

馮先成說：“你是想用這頓飯綁住我的手，不讓我再來摘你的榛子吧！”

鄭保民說：“沒有的話。你想吃榛子盡管摘。我是想跟你商量個事情?！?/p>

“啥事？”

“你現(xiàn)在正是年富力強(qiáng)，應(yīng)該趁政策好干點(diǎn)營生掙點(diǎn)錢，不能總靠救濟(jì)過日子啊。”

“咱這窮山溝，干啥能掙錢？”

“那你說我種榛子能不能掙錢？”

“當(dāng)然能了！我早就給你算好了，你那200多畝榛子，去掉本錢，今年也能賺20萬元，明年再多結(jié)點(diǎn)果，至少能賺30萬元。”

“那你也種點(diǎn)榛子賺錢唄！”

“我家窮，一個娃念書，一個娃身體有殘疾，我沒本錢?！?/p>

“那你家房子能值多少錢？”

馮先成警惕起來：“那破房子也不值錢，也就4、5萬吧，你想干啥？”

“押給我，我給你6萬元，你再去信用社貸點(diǎn)款，跟我一起種榛子，徹底把這窮帽子摘了?！?/p>

馮先成兩眼閃出光來：“當(dāng)真？”

“當(dāng)真！”

馮先成不知道怎么感激好了：“你不愧是當(dāng)過兵的人，有魄力，又仗義！跟你說句實(shí)話，村里其實(shí)有不少人都動了這個念頭想跟你種榛子，我往后就跟著你干了！”

鄭保民說：“好！咱們一起種榛子！我在城里再開個貨棧，幫助鄉(xiāng)親們賣榛子，咱們一起為好日子奮斗！”

第二年春天，山里又多出好幾片榛子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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