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敏
國防科技事業(yè)改革發(fā)展的重要推動者
于敏,男,漢族,中共黨員,1926年8月出生,天津?qū)幒尤?,中國工程物理研究院原副院長、研究員,中國科學院院士。他是我國著名的核物理學家,長期主持核武器理論研究、設計,解決了大量理論問題,為我國核武器的發(fā)展作出了重要貢獻。上世紀80年代以來,在二代核武器研制中,突破關鍵技術,使我國核武器技術發(fā)展邁上了一個新臺階,對我國科技自主創(chuàng)新能力的提升和國防實力的增強作出了開創(chuàng)性貢獻。榮獲“兩彈一星”功勛獎章、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全國五一勞動獎章”和“全國敬業(yè)奉獻模范”稱號。
“中國氫彈之父”于敏:踏踏實實地做一個“無名英雄”
這是于敏在工作中(1980年攝)。
沉默是金
■解放軍報記者 張?zhí)炷?通訊員 付思遠 潘振軍
歷史的天空風云變幻,歲月的江河奔流浩蕩。唯一不變的是,總有丹心赤子甘為國家鞠躬盡瘁,總有殷殷志士愿為民族負重前行。
那個愛皺眉頭、喜歡思考的著名核物理學家走了。今年1月,“兩彈一星”功勛獎章、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改革先鋒獎章獲得者于敏去世,享年93歲。
于敏最后一次出現(xiàn)在公眾視野中還是在2015年1月9日。那天,他從習近平總書記手中,接過了當年唯一的國家最高科學技術獎獲獎證書。
這樣的“拋頭露面”,于敏只經(jīng)歷過兩次。上一次是1999年,在表彰為研制“兩彈一星”作出突出貢獻的科技專家大會上,他被授予了“兩彈一星”功勛獎章,并代表23位獲獎科學家發(fā)言。
對于這樣的大場合,于敏并不習慣。因為此前幾十年里,作為我國核武器事業(yè)重要奠基人之一的他,一直都隱姓埋名。
“一個人的名字,早晚是要沒有的。能把自己微薄的力量融進祖國的強盛之中,便足以自慰了。”這是于敏生前的一次自白。今天,當我們再次提起這個名字時,他已經(jīng)成為一座永遠矗立的豐碑。
生命無法永恒,精神卻能不朽。
【人物小傳】
于敏,著名的核物理學家。生于1926年8月16日,1949年畢業(yè)于北京大學物理系。他填補了我國原子核理論的空白,對我國科技自主創(chuàng)新能力的提升和國防實力的增強作出了開創(chuàng)性貢獻。
“我不能有另一種選擇”
于敏生前的臥室里,一本《三國演義》擺放在案頭。和煦的陽光從窗口透進來,照著泛黃起皺的封皮??上攵俏粶匚臓栄诺闹魅?,曾經(jīng)多少次倚在窗前的靠椅上,翻閱著心愛的書籍。
其實,于敏自己也沒想到這輩子會與氫彈結(jié)緣,更沒想過個人與國家的命運會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當時,正在中國科學院原子能研究所工作的他,原本以為會在鐘愛的原子核理論研究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然而,一次與時任二機部副部長、原子能研究所所長錢三強的談話,讓他的人生發(fā)生了重大轉(zhuǎn)變。1961年1月的一天,雪花飄舞,于敏應邀來到錢三強的辦公室。一見到于敏,錢三強就直言不諱地說:“經(jīng)所里研究,報請上級批準,決定讓你參加熱核武器原理的預先研究,你看怎樣?”
從錢三強堅毅的眼神中,于敏立刻明白,國家正在全力研制第一顆原子彈,氫彈理論的預先研究也要盡快進行。
于敏感到很突然,甚至還有幾分不解。一向沉默的他,喜歡做基礎理論研究。不過,于敏沒有猶豫,因為他忘不了童年“亡國奴的屈辱生活”帶給他的慘痛記憶。
“中華民族不欺負旁人,也不能受旁人欺負,核武器是一種保障手段,這種民族情感是我的精神動力?!庇诿艉髞磉@樣說。
“我們國家沒有自己的核力量,就不能真正地獨立。面對這樣龐大又嚴肅的題目,我不能有另一種選擇。”這是于敏當時的想法。
這個決定,改變了于敏的一生。自此開始了隱姓埋名的生活,把自己的一切奉獻給了我國的核武器科技事業(yè)。
這是核物理學家于敏(1985年攝)。
“土專家”的“真把式”
未曾出國留學的于敏,自謙是“地道的國產(chǎn)”。但他對自己的學生說,“土專家”不足為法,科學需要開放交流和開闊視野。因此,他鼓勵學生出國留學,但有一個條件——“開過眼界后就回國作貢獻”。
氫彈理論的探究是一個全新的領域,當時被核大國列為涉及國家安全的最高機密。因此,要在短期內(nèi)實現(xiàn)氫彈研制理論上的突破,絕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干驚天動地的事,做隱姓埋名的人。為了盡快研制出我國自己的氫彈,于敏和同事們知難而進、晝夜奮戰(zhàn)。然而,有好長一段時間,他們始終找不到氫彈原理的突破口。
重大轉(zhuǎn)折點發(fā)生在那一年秋天,于敏帶領一批年輕人前往外地用計算機進行優(yōu)化計算。在“百日會戰(zhàn)”里,他和同事們找到了突破氫彈的技術途徑,形成了從原理、材料到構(gòu)型完整的氫彈物理設計方案。
氫彈原理一經(jīng)突破,所有人斗志昂揚,恨不得立馬造出氫彈。但是原理還需經(jīng)過核試驗的檢驗。
試驗場遠在西北大漠,生活條件相當艱苦,吃的是夾雜沙子的饅頭,喝的是苦堿水;茫茫戈壁上飛沙走石,大風如刀削一般,冬天氣溫達-30℃,道路凍得像搓衣板……而于敏都甘之若飴。
1966年12月28日,氫彈原理試驗取得圓滿成功。1967年6月17日,我國又成功進行全威力氫彈的空投爆炸試驗。
試驗成功的那一刻,于敏很平靜,“回去就睡覺了,睡得很踏實”。
直到于敏的工作逐步解密后,他的妻子孫玉芹才恍然大悟:“沒想到老于是搞這么高級的秘密工作?!?/p>
踏踏實實地做一個“無名英雄”
在我國第一顆氫彈成功空投爆炸指揮現(xiàn)場,于敏凝望著半空中騰起的蘑菇云,一言不發(fā),直至聽到測試隊報來的測試結(jié)果時,才脫口而出:“與理論預估的結(jié)果完全一樣!”
盡管在氫彈研制中居功至偉,但對別人送來的“中國氫彈之父”的稱呼,于敏并不接受?!昂宋淦鞯难兄剖羌茖W、技術、工程于一體的大科學系統(tǒng),需要多種學科、多方面的力量才能取得現(xiàn)在的成績,我只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氫彈又不能有好幾個‘父親’?!彼f。
完成了時代賦予的使命,于敏沒有停止追尋的腳步。為了研發(fā)第二代核武器,于敏隱身大山,繼續(xù)加班加點搞科研,他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弱,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
此身長報國,拿命換科研,這是何等的奉獻!在那些日子,于敏常常會想起諸葛亮,矢志不渝,六出祁山。
1984年冬天,格外的冷。于敏在西北核試驗場進行核武器試驗,他早已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站在這嚴寒的戈壁上。
“臣受命之日,寢不安席,食不甘味……”在試驗前的討論會上,于敏和陳能寬感慨地朗誦起了諸葛亮的《后出師表》。
不同于蜀漢丞相的“出師未捷身先死”以及“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于敏的事業(yè)是“可為”“有為”的。就像他沉默的事業(yè)一樣,于敏是個喜歡安靜的人。他曾對身邊人說,別計較有名無名,要踏踏實實地做一個“無名英雄”。
這種“安靜”,在于敏子女的記憶中卻有點模糊。兒子于辛小時候?qū)Ω赣H的記憶就是一個字:忙?!罢齑诜块g里想東西,很多人來找他?!迸畠河谠嗪茈y覓尋兒時對父親的記憶,因為父女倆不曾有太多交流。
于敏對“安靜”有著自己的解釋,“所謂安靜,對于一個科學家,就是不為物欲所惑,不為權(quán)勢所屈,不為利害所移,始終保持嚴謹?shù)目茖W精神?!彼麅A慕文天祥的威武不屈,以及“丹心照汗青”,這丹心于他就是堅持科學,就是獻身宏謀。
正如他73歲那年在一首題為《抒懷》的七言律詩中表達的那樣,即使“身為一葉無輕重”,也要“愿將一生獻宏謀”。
“于敏先生那一代人,身上有一種共性,他們有一種強烈的家國情懷。這種精神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人,希望這種精神能夠不斷傳承下去?!迸c他一起工作了50多年的中國工程物理研究院原副院長杜祥琬說。
一棵大樹俯身而臥的地方,正在長出一片森林。
(本文刊登于2019年4月12日《解放軍報》第十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