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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qiáng)軍故事|當(dāng)年那一碗糖水鵝蛋,不僅僅是甜

來源:中國軍網(wǎng)作者:尤海濤 葛國通責(zé)任編輯:王春艷
2018-07-25 15:54

一碗糖水鵝蛋

■尤海濤 葛國通

我最怕吃鵝蛋。鵝蛋有一股難以言表的腥味兒,而且形大量多,吃起來綿軟繞喉,只一個足以讓我眼冒金星、咂嘴反胃。如果再用糖水來煮,更是腥中帶甘,甜里生膩,那種感覺簡直就是勇氣與味蕾的較量,恐懼與吞咽的抗衡!但是正是一枚讓我望而生畏的鵝蛋,卻在我19年的軍旅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甚至,在許多時候,那枚鵝蛋所給我的記憶,時刻提醒著我該怎么做人、如何做事,怎樣善待他人,怎樣善待生活。

1998年12月,和許多有志青年一起,我懷揣著青春的夢想來到警營。我在昆明的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長大,雖然算不上地地道道的城市兵,但父母的寵愛也讓我多少有些“柔弱”。剛到新兵連不久,我就因訓(xùn)練強(qiáng)度大、氣候不適應(yīng)等原因,持續(xù)高燒、一病不起。從來沒有離家那么遠(yuǎn),從來沒有過那種絕望的感覺,高熱燒得我昏昏沉沉,耳鳴把我整個人都包裹在一個孤獨無助的空間里——真想家!新兵連的醫(yī)生忙前忙后地張羅著給我開藥、打針、輸液,但是忽冷忽熱、惡心嘔吐的病情,始終不見好轉(zhuǎn)。迷迷糊糊中,我聽到班長對醫(yī)生說:“我還是把他接回去吧,班里人多些,大家也好輪流照顧他?!辈灰粫?,我就被人用大衣包裹起來,放在一輛運泔水的手推車?yán)锪?。我至今還記得那件大衣上的味道,一股樟腦混著霉味兒里夾雜著淡淡的汗味兒,大衣的毛領(lǐng)在我臉上劃拉著,很癢卻很溫暖。手推車的一個輪子已經(jīng)歪了,咯吱咯吱地把我搖的像迎風(fēng)搖曳的麥子。班里的戰(zhàn)友七手八腳地把我抬上床,蓋好被子,然后又加蓋了2件大衣。我沒力氣說謝謝,昏沉沉的睡去了。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因為病情緩解了,還是嗅覺在空氣中尋到了什么,我醒了。宿舍里的光線很暗,我聞到蠟燭燃燒的氣味里摻著一些香甜的味道。我轉(zhuǎn)過頭,看到一張笑得不自然的臉,像個孩子一樣,燭光平靜地照在那張臉上,勾勒出硬朗的線條?!肮?,香甜可口的糖水鵝蛋,帥哥要不要試試?”班長咧開嘴,蹲在我的地鋪前,邊說邊舔著嘴唇,做出很享受的樣子。熱氣從口缸里慢慢升騰,和著燭光蕩漾在班長的臉上,雖然班長不帥,但是那絕對是我見過最美的畫面……

一碗糖水鵝蛋,似乎再尋常不過了。但是,新兵連設(shè)施陳舊、條件有限,我?guī)缀蹩梢韵胂蟪鲆粋€廣西漢子,三更半夜披著大衣冒著嚴(yán)寒,尾隨著教導(dǎo)隊的兩只大白鵝等著它們下蛋的情景;我?guī)缀蹩梢韵胂蟪鏊玫靳Z蛋時的欣喜若狂和大白鵝的極不情愿;我?guī)缀蹩梢韵胂蟪鏊那牡攸c燃鍋爐,抽著煙等待水開的焦躁不安;可以想象出他端著熱氣騰騰的鵝蛋想吃卻又要留給我的矛盾糾結(jié)……那是我當(dāng)兵以來第一次流淚,也是第一次因為一個非親非故的人如此善待于我而感動落淚。

沒有太多的語言,沒有太多的情節(jié),僅僅一碗熱騰騰的糖水鵝蛋,卻教會了我太多太多?;蛟S,二十出頭的班長從未給自己的父母做過一道菜,卻給自己的戰(zhàn)士煮了一碗鵝蛋;或許離家兩年的班長還沒和女孩子表達(dá)過愛慕,卻將感情送給了自己的戰(zhàn)士;或許同為年輕人的班長還沒學(xué)會好好照顧自己,卻已經(jīng)開始照顧著自己的戰(zhàn)友……

如今,我當(dāng)兵已經(jīng)19個年頭了。我始終記得班長對我的好,記得戰(zhàn)友對我的好,記得組織對我的好,記得各級領(lǐng)導(dǎo)對我的好。從小,師長們教我們要善良;長大了,身邊的人教我們要感恩。媽媽總是對我說,要當(dāng)好一個軍人,首先要做一個好人。

班長在我當(dāng)兵的第二年就退伍了。在他退伍前幾天,他專門請假來看我,還專門帶給我一盤《軍營民謠》的磁帶。他用沙啞的嗓音大咧咧地說道:“這些歌,以前我挺喜歡聽,但是這段時間,一聽就受不了。送給你吧?!彼采鷶D出的微笑里,卻是對部隊滿滿的不舍,我也不忍揭穿,只是緊緊地抱住他……班長離隊的那天,我是支隊大門哨哨兵。我對著老兵的隊列行軍禮,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班長在隊列里,向我豎起大拇指,用夸張的嘴型朝著我示意,雖然沒有發(fā)出聲音,但是我看懂了,他說的是:加油。我挺直身板,目視前方,用嘴型回應(yīng)道:保重。在我的余光里,班長用手遮住半邊臉,肩膀一顫……

班長離開部隊已經(jīng)18年了,可我總覺得他還是那個嚴(yán)格起來讓人發(fā)抖,體貼起來讓人暖心的班長,總覺得他仍在不遠(yuǎn)處看著我,微笑地對我說:加油!我希望,我能像我的班長一樣心存善意、潤物無聲,更希望大家都能像我的班長一樣善待戰(zhàn)友、團(tuán)結(jié)共事。戰(zhàn)友們,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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